人群中,江楚人终于看见了他的父母:“哎,他们在那边。阿宁,我们过去。”
许宁看都不敢看一眼“他们”的那边,缩手往后退。
“怎么?”江楚人问。
“我不去了……”
“去打个招呼啊。”江楚人奇怪。这不是非常自然而且礼貌的行为吗?
许宁不敢。
“他们是很好的人。”江楚人从来没想到有这样介绍自己父母的必要。但许宁的表情真像他要带她搁手在烙铁上。
其实跟他们人好不好没有太大关系。一个人觉得自己的全部幸福都放在某个关口,而她没有作好充足的准备,那她就会后退,像看见烧红的烙铁。
她也知道这是很不大方的举止,但自己没有办法改变。她要哭出来了。
“好吧。”是江楚人让步,“我们到外面走走。反正人这么多,不挤过去也好。”
一个人对你的好,不是你美丽时他赞美你,而是你做错了、你丢人、你不够好,他站在你旁边,背对着整个世界,对你说,没什么,像你这样也挺好。
许宁幸福得像一朵花苞咬着嘴唇,要在春风里绽放出来。
江楚人望着许宁,眼神比他自己能想像的更温柔。
只有中国土地上才会有这样的女孩子,丝一样柔顺的长发、编成让人心痒痒的两条麻花辫子,粉白的肌肤,半旧的棉质衫裙,青瓦檐底阳光的气息,怯怯的温柔的一笑,像水墨画涸染出来。
他离开这一切水墨的气息与笑容都太久远了。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吧?”江楚人问。
许宁一惊,不知道他问的什么意思,抬头看他,他的目光把他没问清楚的话补全了,比白纸黑字还清楚。她心卟嗵嗵的跳,脚像踩在棉花里,而且是棉花糖,丝丝的清甜味不用舌头都可以感受到。
“没有什么话。”她道,低下头来。但她的目光说得更多。
江楚人笑道:“那我来说罢!我们以后——”以后怎么样呢?难得他也口拙了,现成的词语全不够用,最通俗最烂大街的那些,全都不够表达当下这份微妙新鲜的心情。
倒是许宁道:“以后……我们就这样吧?”
“好!”江楚人大喜。这样。这样是什么?你知我知,两心知,反正也不用跟别人去解释。
她的手握在了他的手里,像一只宿在巢中的小鸟儿。
走出一段路,思凌遇见了他们。
他们居然没认出思凌来,因为她模样已经大变了。
头发短短,如码头上做苦力、讨生活的小混混。
是因许宁忘了与思凌剪头发的约定,跟江楚人去了婚礼。思凌在许妈妈面前没说什么,走出来,心里却气得要死。一个将军临攻城前,被相约出兵的战友背叛,心情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