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无双。
权倾朝野的藤原氏一族的长公子也为她的美貌所倾,父亲曾经对她冷漠无视,但母亲始终不曾放弃过她,为了母亲,她只能穿上藤原氏的嫁衣,嫁入藤原氏的府邸,成为那座重重深宅中的精致人偶。
这并不是一个陌生的故事。
只不过发生在弥生身上时,那个带着万般无奈而与爱人诀别的人,是弥生的父亲——西园寺光治。
而弥生之所以对这种孤独和痛苦很熟悉,也正源于她的父亲。
弥生的话的确激怒了鸢紫,其实这些道理并不是很难懂,她也并不是不能想到,只是她心中并不愿意承认这样的事实,被弥生这么一说出来,她开始拼命的回避这个事实,以至于又开始狂暴地释放妖力,已经接近了理智崩溃的边缘。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你这个害死弥姬的孽种!”
弥生趁热打铁地咄咄说道:“害死弥姬的不是她的孩子,她为什么会身体虚弱?为什么会在产后身体迅速恶化?你不知道吗?还是你也不愿意承认?”
风与毒,早就在鸢紫所谓的陪伴中渗入了弥姬的身体。
弥生这样自然不是把鸢紫惹毛了,想要撞到枪口上去找死,她还没有这种速速去死的奇葩爱好。
听到这话之后的鸢紫果然已经开始暴走,妖力虽然狂暴却非常紊乱。这时,如弥生所料,从树林深处飞出一支带有符咒的利箭,猛地射到了鸢紫的身上,因为妖力紊乱,等她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因为符咒上的冲击向后倒去——
虽然仅仅只触到了一点点。
但法阵的金光在接触到鸢紫之后迅速地闪耀,很快就扩大范围,将鸢紫罩入阵中。
虽然知道这法阵非常棘手,但鸢紫以为这法阵和千年以前一样,也不过是能重伤她而已,还没有击杀她的威力,没等她带着暴怒想要挣扎,就发现自己的妖力开始大量地逐渐流失,不,是被法阵强行夺走。
怎么会这样?!
到这个时候,她才深深地感觉到惊恐,这不是千年前的那个法阵,比那个有着神之子之称的可恶阴阳师所绘的法阵还要霸道。
“你真的以为他没办法杀你?”
也在法阵中的弥生缓步走到鸢紫的身前,夏目贵志想要阻止她,却看到她摆摆手,仍旧自顾向前走去。
“为什么要绘在地上?画好了直接带在身上岂不是更方便,而且事先绘好的——也能减少差错的几率,毕竟这种以天书书写的法阵,是一丝错误也不能有的。”
弥生想起了那个叫做佑生的阴阳师在梦中的身影。
狩衣的袍袖从地面划过,好似无意地拂去了阵中的一个文字。
“他始终没能下定决心,所以才临时在林中绘出了这个法阵,后来状似无意地拂去了一角……你之所以能够死里逃生,只不过是这个原因罢了。你从他年少力不足时所用的封印中挣脱出来时,弥姬已经去世了,你想知道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鸢紫怨毒地盯着弥生,她是真的想举起袖摆,用厉风割断这个少女的喉咙,但此刻她完全被法阵辖制,根本无法动弹,更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力量与生命都在不可抑止地流失。
弥生在所有人惊叹的眼光中握住了鸢紫的手。
就连鸢紫自己也没料到她居然会这么做。
千年前的思念透过交握的双手传入鸢紫逐渐涣散的意识中,她狂暴的情绪逐渐平复,先是震惊和哭泣,最终竟带着痛苦与悔悟的笑意踏上了黄泉之路。
“……放过鸢紫。”
“……抱歉。”
虽然当年的佑生退治了纠缠弥姬的鸢紫,但他当年毕竟年少,只能将鸢紫暂时封印,并且由于鸢紫最后的挣扎,封印也不知所踪,很可能不隔几年就从封印中挣脱,并且会找佑生和弥姬的孩子来复仇。
弥姬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请求佑生放过曾给她带来无边孤独与痛苦的鸢紫。
——抱歉,请原谅我的任性。
——虽然看不到,但我一直都能感受到一个人的陪伴和……真心。
虽然曾经犹豫挣扎过,但他没有背弃弥姬最后的请求,还是放过了鸢紫。但是为了保护弥姬的孩子,他没有听从弥姬所嘱托的好好保重自己,反而是请求弥姬的夫君把弥姬生下的儿子交给他,为弥姬的孩子进行了祝祷的祭祀。
以他之血,神所眷顾的血,祈求祝祷长存。
这就是祝祷能够延续千年的奥秘。
他终究没有登上平安京阴阳道的顶点,弥姬的夫君执掌朝政之后,将他存在的痕迹从史书上全部抹去。十几年之后,又有一位身世成谜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出现。再过许多年之后,许多关于他的民间传说也被安到了安倍晴明的身上,他的存在,彻底地湮没在了历史的洪流中。
那个曾被誉为神之子的少年大阴阳师,护佑苍生的佑生。
唯有这凝结着浓烈爱意的祝祷,在藤原氏的血脉中续延了千年。
最终还是保护了,弥姬的孩子。
她敬佩弥姬最后的宽恕,但她终究和那个上善若水的女子不同,她一步步将鸢紫引入法阵之中,就算最后选择了握住鸢紫的手,却不会改变她把敌人送入黄泉的意志。
感到疲倦不已的弥生最后也闭上了眼睛。
千年之思,终于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