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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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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无事,至傍晚时分,穆秋兰便亲带了两个宫人,盛了皇后吩咐的吃食往奉先殿去。行至殿前,守门的卫士听是坤宁宫里派来的,自不敢阻拦,且皇帝又并没旨意不许人探视,就放了她们进去。穆秋兰便叫那两名宫女在殿外候着,自己进去了。

入得殿内,但见殿上燃着许多灯烛,将此处照的恍如白昼,历代列圣列后龙凤神宝座设于殿上,地下是金砖铺就的浑金莲花水草纹天花,灯火之下,甚是威严壮丽。

二皇子赢绵就跪在祝案跟前,上身儿立的直直的。

穆秋兰上前,先与皇子叩拜行礼。赢绵识得她是坤宁宫的掌事宫女,遂开口道:“皇后娘娘使你过来,是有话说?”穆秋兰回道:“是娘娘让奴婢给二皇子送些吃食,天气寒冷,娘娘忧虑二殿□体,特特让厨房给殿下炖了姜汤。”赢绵半日才笑道:“难得娘娘还记挂赢绵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皇子。”穆秋兰微笑道:“殿下这是什么话,娘娘既为中宫,母仪天下,殿□为皇子,娘娘关怀殿下亦在情理之内。何来上不上台面一说?殿下这话,未免糊涂。”赢绵一笑,道:“东西放下,无事你便回去。上覆皇后娘娘,说赢绵叩谢恩典。”穆秋兰又道:“临来时,娘娘有句话要奴婢捎给殿下——放心罢。”赢绵微怔,随即顿悟,道:“那你也替我捎句话回去——赢绵自作自受,娘娘无需心有不安。娘娘且珍重自身,勿以赢绵为念。日后倘或娘娘有用得着赢绵的地儿,自管打发人来说便是,赢绵无不听命。”穆秋兰一一记下,又拿出那汤饭来,看着赢绵吃了,才收拾了回去。

回至坤宁宫,御前已传了消息来,言皇帝晚间过来用膳。萧清婉正吩咐厨房造春饼小菜,见她回来,便挥退了宫人,问道:“话带到了?”穆秋兰道:“带到了,殿下又捎了几句话与娘娘。”便将那几句话复述了一遍。萧清婉便听了,低着头默默不语。穆秋兰在旁瞧着,心内着实忧虑,禁不住道:“娘娘,奴婢有话要劝娘娘。”萧清婉却莞尔道:“本宫知道姑姑要说什么,姑姑却也放心,本宫绝无那悖坏人伦颠倒纲常的念头。”言至此处,她又轻叹了一声,道:“只是要本宫瞧着他受苦遭罪,却袖手旁观,也是不能。”穆秋兰闻言,倒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道:“娘娘留神皇上晚上过来问话。”萧清婉微微颔首,道:“叫文燕绛紫过来,给本宫梳妆罢。”

到得晚间,赢烈果然来了,萧清婉淡妆相迎,二人便携手在明间内坐了。

赢烈见宴上除一应宫例菜肴,还有许多水晶小碟儿盛着的小菜,诸如乌鱼片、瓶儿菜、香苣、虾仁、水晶肉、杂拌火腿丝等各样菜蔬下饭,约莫总有十几样,都细细的切了丝。一旁一方五彩绘鸾凤陶瓷盘里,叠着高高的春饼,雪白细腻。赢烈看了一回,便笑道:“你又叫他们弄新花样儿来了,你病着,还琢磨这些事。朕只说来同你吃个饭,倒又劳累了你。”萧清婉便笑道:“皇上可说什么来,这些都是厨房里造的,臣妾不过吩咐一声罢了,何来辛苦?每日里只是份例上的吃食,总也吃腻了。皇上既来臣妾这儿,少不得也要变变花样儿,尝些新鲜,总算是来了一遭儿。”说毕,便亲手执壶,将那金华酒满满的斟了一杯,轻挽罗袖,高捧玉盏,奉至赢烈跟前,道:“臣妾病中不能饮酒,不能相陪,便为皇上把盏罢。但请皇上满饮此杯!”赢烈笑道:“皇后亲自把盏,朕少不得干了。”说毕,接过酒盅一饮而尽。萧清婉又斟满一杯捧与赢烈,这般连饮了三杯,方才罢了。又亲手自盘里拣了各样细巧菜蔬,以春饼卷了,递与赢烈,说道:“旁的也还罢了,这香苣是以老母鸡、火腿、干笋吊汤煨的,费了不少功夫,皇上可要尝尝。”赢烈接过去,尝了尝,但觉那香苣鲜脆可口,春饼绵如秋练,滋味绝佳,不觉便将一个吃尽。萧清婉瞧着,赶忙又卷。

赢烈连吃了几个,才道:“皇后也用膳罢,这些差事叫宫人做就是了。”萧清婉这才放下,自执筷用膳。

待席间菜肴将残,赢烈似是无意问道:“你今日,打发人去给老二送饭了?”萧清婉连忙放下筷子,含笑道:“是,听闻皇上罚他跪在奉先殿里忏悔,臣妾恐天寒地冻的,孩子冻出个毛病来,就着人给他送了碗姜汤过去。”说毕,又忙笑道:“皇上是严父,管教孩子自然是严厉的。只是虎毒不食子,臣妾心里也知皇上是恨铁不成钢,一意要他好的意思,绝非狠着心就要罚的他怎样。且展眼就是下元节了,他这时候落了病,那时必不能赴宴。届时诸皇亲国戚都在,独他不来也不好看。”这话便有几句可在赢烈心头,当下他微微颔首,又道:“想必你也知道其中缘由了。”萧清婉不好推不知,便道:“听二皇子说了,为的是贵妃姐姐那侄儿的事儿。”赢烈问道:“你以为如何?”萧清婉觑着赢烈脸色,试着说道:“臣妾以为,二皇子不顾皇家颜面,造谣生事,确是该罚。二皇子这般作为,想必是要同大皇子淘气的意思。所谓兄友弟恭,物不平则鸣,倘或平日里大皇子待二皇子手足情深,兄弟和睦,二皇子绝不至做下这等糊涂荒唐的事体,又何来今日的事端?二皇子纵然有错,错却也不全在他身上。臣妾的意思,外头为这件事已是闹出许多不能听的言语,还不快快了结罢了。这里头的微末小节,能遮过人眼去就是了,不然还要让外人瞧咱们皇家的笑话么?”

赢烈听着,半日没有言语。萧清婉心中便有些惴惴的,正待开口再辩上几句,却听赢烈淡淡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虽此事不算什么微末小节,但终不成要让满天下看咱们的笑话?待他认了错儿,朕便饶了他这一次。”听得皇帝如此说,萧清婉一颗心才重回腔内。

一时用毕晚膳,两人坐在炕边吃茶说话。宫人掌上蜡烛来,赢烈见萧清婉非往日盛装模样,便就着灯前细细观看,但见她头上乌云高堆,几支白玉寿字簪子,挽出云鬟雾鬓,面上脂粉浅淡,越发映出雪肤菱唇,身上装饰无多,透出天然去雕饰之意,裙下一双小巧金莲蹬着玉色扣绣鱼戏白莲的高低绣鞋,并在一处,面上不语先笑,娇憨之下媚态尽显,灯前月下恍如仙娥。因萧清婉染病,他已有些日子不曾与她沾身亲热,却才晚膳时又被她灌了好几盅酒,这时瞧着她娇美模样,不觉来了兴致,遂拉过她的手,低声道:“今晚朕想睡在你这儿,可成么?”萧清婉将头低了低,含笑轻声道:“今儿太医过来,说还要将养个几日。皇上耐着些性子,越发等婉儿大好了,再侍奉皇上。”赢烈听说,虽是兴不可遏,也只好罢了。

二人又说了些蜜语,下了几局棋,直至禁灯时分,萧清婉催促了七八遭,赢烈才舍得起身离去。

送走了皇帝,穆秋兰端了皇后夜间的药上来,伺候喝了,就道:“娘娘这一病,可便宜了那些妃嫔。”萧清婉绷着口气,将药喝尽,又吃了些甜口的蜜饯,方才笑道:“不过是三夜五夕,怕些什么?”说着,就叫人伺候梳洗,打铺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掉啊掉……

话说在酷热的天气里写冬天的故事,实在是……苦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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