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至坤宁宫,萧清婉回至内室卸了一身的行头,唤了在宫里当值的绛紫来问话,说道:“本宫不在时,宫里可有什么事?”绛紫回道:“并没什么要紧的事体,只是御前张公公过来说,皇上赏了一架屏风,说天冷了让娘娘换了那个蜀锦的。因着娘娘不在宫里,不好直着就送过来,叫奴婢转达娘娘,待娘娘回来就打发个人去看了,好抬回来。”萧清婉便笑道:“原是这样,前儿皇上来时就说天气凉了,叫换了宫里的摆设。这逐日的忙着,只是顾不上。”说毕,就对穆秋兰道:“你带上几个手脚灵便的太监,去看了,就抬了回来罢。叫他们仔细些,别磕碰着了。”
穆秋兰听了吩咐,就走到外头喊了几个小太监,往造办处去了。
到了造办处,同掌事的太监见礼过,那太监便引着穆秋兰去仓房看了屏风。穆秋兰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见并无瑕疵,才叫人包了,抬了往坤宁宫去。
这造办处离坤宁宫甚远,穆秋兰走到半道就有些腿软气喘,便让太监们先行,自己落在了后头。才转过一个弯路,忽听一人道:“穆姑姑,好忙碌。”穆秋兰住了脚步,顺声望去,见一人站在道边的槐树下头,被树荫遮着,看不清脸面,细瞧瞧才认出是尤尚义。
尤尚义见她不言语,走了过来笑道:“穆姑姑到了坤宁宫,就不记得咱们这些往日的姐妹了,见了面也认不出来了呢。”穆秋兰笑道:“哪有此事,只是妹妹方才被树影遮着,认不真罢了。妹妹今日有空,出来走走?”尤尚义笑道:“我只是个小小的尚仪,每日里只份内的那些事体,做完就再无旁事了。到不得主子跟前,自然也不及穆姑姑这般忙碌了。”穆秋兰听她话里带刺儿,心中便即了然:二人之前同在尚仪局,领正五品的尚仪职位。自己是先皇后的陪嫁宫婢,没了庇佑,宫里便无人将自己放在眼里。这尤尚义却是一早便投到了贵妃那边,因着办事勤谨,为人伶俐,甚得贵妃赏识。宫里没皇后的这些年,很是风生水起。如今宫里有了正主,贵妃失了势,尤尚义自然也得意不起来了。而她们是一同往相国府里伺候皇后的,独自己被皇后调派到了坤宁宫做了掌事宫女,尤尚义素日是个量窄善妒的,便很有些眼红心热,看不过眼了。
穆秋兰心念微转,面上还是浅笑道:“尤尚义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奴婢罢了,听上头吩咐,低头办事。尤尚义若嫌日子太过清闲,不妨多求求贵妃娘娘,寻些差事做做,就不必在路上拦人说话了。”尤尚义听了这话,却也不恼,只是笑笑,说道:“姐姐如今走路都带风了,也难说上话了。我有些话想同姐姐说,不知姐姐眼下得空么?”穆秋兰因同她以往有些同僚之谊,虽有些话不投机,倒不好当面推拒,便道:“妹妹有话,直说无妨。”尤尚义笑道:“那且请姐姐借一步说话。”
穆秋兰便叫那几个太监先停下歇息,自己同尤尚义仍旧走到那槐树底下。
尤尚义笑道:“适才姐姐说,咱们都是一样的人。既然都是做人奴婢,那为谁做事不是做事呢?皇后娘娘是个好强之人,满心里打算的都是自己,未必就替姐姐想过前程。姐姐何必死心眼的只顾跟着皇后呢?”穆秋兰一听,便已知局,当即笑道:“妹妹不必再说了,妹妹要说什么,我心里已经知道了。贵妃娘娘的为人,我心里是知道的。皇后娘娘倒了势,于我没什么好处。妹妹跟着贵妃娘娘这好些年了,不也还只是个尚仪么?怎么不见贵妃娘娘把妹妹叫到长春宫去伺候?到底不比她身边的文喜、文乐亲近。”尤尚义本就是个心胸狭窄之人,此次虽是奉了贵妃的命来做说客的,心底里却实在怕穆秋兰到了贵妃那边,贵妃抬举了她撂开了自己。听穆秋兰这般说,乐得应承道:“姐姐既然瞧不上,我就去回了贵妃娘娘。”说毕,竟兴冲冲的一个人径自去了。
穆秋兰望着她的身影,心里忖道:看来她们并不安分呢,回去倒是要同娘娘说,小心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