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陈家人是怎么打算的,陈老前辈的尸身终究是被带走了,而且走了这么久,要追也不知从何追起。
丁家三姐妹花容憔悴,而临山门的五个人也都快脱了形了,就算不计劳累,心中的惊惧也足以将人压垮。
霞玉拉着雷芳的袖子小声问:“芳姐姐,你们……你们有吃的吗?”
雷芳大吃一惊:“你们没吃饭?”
“不是,白天,他们下山去买了些吃的来……”霞玉小声说:“庄里的食水我们不敢动。”
这倒是真的,换我我也不敢。
我们身上有干粮,路上买了捎带的,霞玉接过去也顾不得别的,大口就咬下去,差点噎着。
我把干粮分了给众人,师公看我们一眼,淡淡地说:“庄里的食水没事,可以用。”
同样是奔波劳苦,夜不安眠,可是师公看起来毫无憔悴之态,一张脸仍旧白玉似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哪里象是已经做了人爷爷辈的人?虽然师公功力深湛让人不能不服——可是总是觉得心里有点莫名的别扭。
时光在修行有成的人身上仿佛是静止不动的,岁月完全没有在他的身上脸上留下痕迹。
雁三儿憋气得很,可是又不能怪责临山门的人,说到底,临山门的人只是被他临时抓了差,人家没理由拼出命阻止陈家人带走他们长辈的遗体——再说陈家人,也是占着理的。
蒋辉领我们去看,他们已经将人从庄中搬了出来,在庄后一片空旷的石台上摆着,雷家庄的人在一处,外来的宾客亲友单在另一处。回想起雷芬出阁那天,这些人还欢容满面饮酒谈笑。一转眼却已经成了冰冷冷的尸首。
师公没让我们接近,丁家三姐妹也站得远远的。两个妹妹挤在大姐身旁,眼巴巴的瞅着。
远远地有脚步声来,临山门刚才留下守院门的弟子飞奔而来:“前辈!前辈!有人来了,正要闯庄。”
师公眉毛都没抬一下,对雁三儿说:“烧。”
我转头看了一眼,觉得有些晕眩。
雷芳一把扶住我:“怎么了?”
“有人在强闯……”我布下的迷障拦阻不住,来的也是高手。
雷芳扶着我坐到一旁:“你快歇歇,要紧么?”她朝四周张望:“我弄点水给你喝。”
“你别乱跑,那些人马上就到。”
一团耀眼的火光凭空爆开。热浪滚滚而来。
雷芳忙用袖子掩住鼻孔,扶着我往远处走。
即使掩着鼻孔,难闻的恶臭和黑烟还是熏得人睁不开眼。不知道是火的缘故。还是因为蛊的原因。
火星迸上半空,黑灰四处飘荡。雷芳骇然,连口鼻都忘了捂,喃喃地说:“这是什么火?烧得这般厉害?”
一般的火要将这些人的尸身全烧尽,可得烧很久。
那火光红得异样。象是曾经在梦境中开放的火红的莲花一样,然后,火光忽然变成了碧色,映得人脸上一片荧绿颜色,说不出来的诡异。
雷芳拉着我朝后退走,天色暗下来。大火映得这一角天空都成了碧绿色。
远远的,庄前头有人声,肯定是破了我的障术。看到这边冲天的火光了。
雷芳回头看了一眼:“找麻烦的来了。”
她拉着我走得飞快,我奇怪的问:“去哪儿?”
“去后山。”她的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绿色火光,看起来亮得惊人:“我们去看看那废墟还在不在。”
这一句话就象一只钩子,将我全副心神都给引了过去。
是的,我也想看……看看那里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
和梦中是不是一样。
但是我犹豫了下:“得和师公和雁前辈说一声。”
雷芳咬着唇想了想:“说了。他们能让咱们去吗?”
我的坚持就有些松动了。
“他们这会儿顾不上咱们,咱们别去添乱。走得快些。半个时辰就走到了。”她看我还不动步,急得一顿脚:“唉呀,回来要是纪前辈训你,我替你顶着,你就说是我拖着你去的好了。”
“我自己也想去,不用你替我顶。”
听了这话,她看起来是想冲我笑的,只是笑不出来。嘴角一动,倒象是难过得要哭出来似的。
我们提气急纵,奔得飞快。
过了片刻,后头的草木长得野,快把那条小路都给埋住了,这里看来荒弃已经久。
我们绕过一个弯,雷芳指着前头:“那里就是。”
遥遥的望去,只见一片灰沉暮色。
我们跑得气喘吁吁,我手按在胸口,只觉得心怦怦直跳,抬头看时,眼前便是那片废墟。
跑动时不觉得,一停下来,只觉得四周静得出奇,雷芳轻轻咳嗽一声:“咱们进去?”
草叶被踩得簌簌生响,我们绕过前院,一路直奔假山的方向。
和梦中一模一样,水池,假山,还有假山之侧那个小小的坟墓。
我心中满是疑虑——这墓里到底是不是空棺?如果父亲没葬在这儿,那又会在哪儿?
这事问别人只怕都没有答案……我想,巫真一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