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虚真人咂了口茶,目中有些不赞同:“退之,喝完茶再说。”
沈却没有办法,也不好一口闷掉一盏茶,只好耐着性子慢慢饮尽。
而茶杯见底了,刚才那股心急火燎的情绪竟然也渐渐耗尽,整个人变得平和下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担心了。
若虚真人饮茶,比他来得淡定从容。
沈却等到若虚真人一盏茶饮尽,又拎起茶壶续杯,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长老,青云长老和穆一长老都不在绛云台,会不会是知道了迷雾隐界的事?”
“退之,”若虚真人的目光很平静,却又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带着一股让人沉静的力量。“这个不该你操心,你也操心不来的。”
“可是长老,迷雾隐界……您不想要吗?您得到手里,总比落在别人手中好啊!”
若虚真人却是摇头,似乎不太想和沈却说这件事。
又喝了一盏茶,他道:“迷雾隐界和我气息又不相合,得了也未必会有什么太大的好处。当年乘道师祖为这个隐界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我啊,自认没有乘道师祖这份忧思。”
“不过啊,我倒是知道有一个人想要迷雾隐界……”若虚真人说道这里就笑了笑,看向沈却:“退之,你自己说说,你到底算是哪头的?”
沈却脖颈一僵,没有立时回答。
若虚真人也不逼迫他,笑容如一。
沈却脸色瞬间褪去了血色,白得如同千云顶上的积雪。
若虚真人看着他这个样子,无奈地叹气,朝他挥了挥手。
竹风穿林而过,沈却浑身上下直透心底的凉,犹如一桶冰水兜头浇下。
“回去好好合计合计选徒的事罢。”若虚真人话语如旧,仿佛刚才的话都是过山的风,一去无踪,“”
若虚真人眼看着沈却的背影消失在青石小道的尽头,闭上眼缓慢而悠长地叹了口气。
他心里难道不忐忑?
若虚真人早就知道,世事不是凭一人之力能够掌控的。
而如果,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他善于挑动人心,能够搅弄天下四方诸国风云,把处于巅峰之上的嵊洲第一大宗门玩弄于鼓掌之间。
以若虚真人所处的位置,他对上这样一个人难道就不怕吗?
那个人显露出越来越多的手段,若虚真人却发现自己不得不顺着那只手的推动一路往前走,再也回不了头。
有时候,若虚真人会想,当初,自己是不是入坑太早。
是因为求得太多罢?如果不是有所求,如今怎么会站在船上,既不舍得弃船下水,又不愿这船行得太快?
他心中有犹豫,有忐忑,却不能显露出半点惊慌。他慌了,底下的人岂不是会更加惶惶不安?
又是一阵风来,若虚真人伸手遮住茶杯,不让飘落的竹叶掉进杯里,又为自己斟了杯茶,就近唇边。
“茶凉了,就再泡一壶。”一道清雅的声音响起,“天寒地冻,可不是喝凉茶的好时节。”
若虚真人举到唇边的茶杯又放下了:“我以为,你应该很着急。”
一道藏青色身影静静立在若虚真人身后,倚着一根修竹。
那人的身影模模糊糊,缥缈得像是随风摆动的竹枝。夕阳的余晖落不到他身上,交错的光影之下,整个人像是竹子的阴暗面一样。
那人就像是倚竹而生,谁也不知道他从何处来,在那里站了多久。不过,至少若虚真人面上并未出现丝毫异色。
墨绿衣人道:“你倒是和我想的差不多。”
若虚真人背对着这人,长长的眉尾轻挑了一下:“这么说来,是我太小看你了。”
“不敢不敢,是我从不敢小看真人你。”
若虚真人笑着摇头:“那还真是承蒙阁下高看一眼,幸甚至哉。”
他掀了壶盖重新沏茶。
墨绿衣人站在竹阴下没有动,继续和若虚真人寒暄:“玄天门第一执事长老,若虚真人的青竹茶,这样倒了未免可惜。”
若虚真人没有接话,泡上茶了才道:“上古遗留的迷雾隐界,于阁下是煮熟的鸭子,如今眼看着飞走了,恐怕更令人叹惋。”
墨绿衣人一怔。
心道,徐青锋当年以三绝闻名玄天门,三尺剑三寸舌三只眼,还真是名不虚传。
“徐三绝,”墨绿衣人轻笑,笑声恣意,听不出半点含怨怒气。
他喟叹道:“风采不减当年哪!”
若虚真人提着壶把的手一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