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真,跟氓山真人打交道挺累的。
老祖宗秉承着真作假时假亦真,假做真时真亦假的说话风格,变化多端难以捉摸的行事风格,让你摸不透他哪个表情是真哪个表情是假,哪句话是有用的信息,哪句话是烟雾弹。
行事跳脱,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一句连着一句,让人晕头转向,稍不注意就跟不上他的节奏,更没有时间去分辨其中真假。
杨隽暗暗庆幸。幸好现在自己的记忆力非常不错,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纵然一时不清楚,还能时候回想,慢慢分析。
他也迅速跟上了氓山真人的节奏,习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问话。
这和审讯的手段有异曲同工之妙。话题突然间转换,没有足够的时间思索,人在下意识回答的时候,更有可能说出真话。
杨隽心里隐隐觉得绛云台的事和昨天自己发现的那堆玉屑有关联,所以不得不提。
哪知这次氓山真人没有很快回答他,而是静静地坐在石头上,像是入定了一般。
杨隽面色微沉。
眼前影子一晃而过,他扭头一看,见氓山真人已经站在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跟前。
“看见这树没有?”
对于氓山真人这种让人听不懂更看不懂的说话方式,杨隽已经有点习惯了。他走了过去。
冬天里的树,没有什么树叶,枝头挂着稀稀拉拉的几片,地上倒是铺着厚厚的一层落叶。
看得出来,如果到了春天,这棵树的枝桠上会发出许多新芽,到了夏天,必是一番郁郁葱葱的景象。
氓山真人肉掌在树干上拍了拍,传来空空之声。
这是一棵中空的树。
氓山真人问:“听到了罢?”
杨隽点头,并不觉得奇怪。
百年的老树,历经多年风吹雨打,内里中空不算稀奇。
氓山真人五指成爪,往树干上一插,整个手掌没入了树干中。
看起来很结实的树干像是脆弱的草纸一样,被他的手掌穿透。
氓山真人又抓了一把,扯了一块巴掌宽,一尺长的朽木下来,递到杨隽面前。
又脆又朽的木头,上面布满了孔洞,还有蚂蚁打通的弯弯曲曲的痕迹。这截木头上还有几只突然被从洞穴中捞出来,显得有些惊慌失措的蚂蚁。
氓山真人手指头搓一搓,这截木头就化作碎屑,纷纷掉落在地。
他淡然说道:“这树已经从芯子里烂了。我就是把这个蚂蚁窝掏了,又能怎么样?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这树迟早要倒的。可能是一阵风,把它连根拔起;也可能是一道闪电,将它焚为灰烬。”
“总之,芯子空了,腐朽了,就只有走向衰弱的命。哪怕他明春还能长成枝繁叶茂的样子,也逃不过被蝼蚁蚕食的命运。”
杨隽一时无话。氓山真人突然间从专门惹事捣乱的老顽童化身满口鸡汤的睿智老者,有点难以接受啊。
他问道:“所以,您准备怎样?”
氓山真人手掌避开了自己刚才抓出来的洞,轻轻一推。
这棵两人合抱的大树立时轰然倒地,只留下一截短短的树桩。
杨隽看得目瞪口呆:“您这就给推了啊?真是……”
可能是杨隽的声音略高了一点,氓山真人恢复了精气神,瞪眼道:“真是什么?”
杨隽呵呵:“简单粗暴。”
氓山真人眉开眼笑:“不错不错,这个词用得不错。山人我就喜欢用这种最简单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
杨隽:……那我无话可说。
“不破不立。”氓山真人哂笑:“这个道理你不懂?”
杨隽点头,紧接着又摇头,摇头晃脑,拉长了声音道:“似懂~非懂~”
氓山真人抬手就要打他,杨隽捂着后脑勺一蹦三尺高。
杨隽回头看一眼只剩一尺多高的树桩,心想,不知道这棵树明年是会发出新芽,焕发新的生机,还是被腐蚀,成为泥土的一部分。
而氓山真人所谓的不破不立,把玄天门这棵大树剖开,他到底是卫道者还是那中所欲摧毁玄天门的力量之一。
血修的事一爆出,玄天门那一堆大佬会作何想法,会不会有人疑心氓山真人。毕竟,他几十年不出山,一出山就惹事。
凌初山。
即将搬取三山十二峰的弟子们群情沸腾,对于即将踏上新征途有着无限的欢喜和展望。
韩书瑶满面兴奋,怀里抱着一个匣子,与贺君沅一起来找顾九辛。
走到顾九辛住处左近,却正看见一抹窈窕背影远去,前面还有一个男子的背影。
“那人是谁?”韩书瑶疑惑道,张口就喊:“师姐,你去哪?”
贺君沅打一下她的手臂:“别喊了,师姐有事。我们待会儿再来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