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睁开眼,先看到是眼前一朵花,白色茉莉。花被人移走,她随之抬眼,对上了天启灿如阳光笑脸。他坐床边,穿戴整齐,一身蓝白色道袍,神清气爽。
“皇后,起来啦。”笑得白牙闪闪。
张嫣坐起身,歉然道:“陛下,我起晚了。”被人枕着,也不能动,她难受了很久才睡着。现肩膀还有些发酸。
天启笑道:“没事,现还早着呢。”
已经不早了,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张嫣干脆利落起床,梳洗一番,用过早膳后,宫女服侍她穿衣服。天启旁托腮看着。
今天要祭祖,仍是凤冠礼服。张嫣穿好后,端端正正走到发愣天启身边,道:“陛下,你该换衣服了。”
天启点头,却不动,目不转睛看她。
张嫣微微一笑:“怎么了,陛下?”
天启笑。才一天一夜,她就已经抛掉羞涩,端起一国之母架子来,很好,他没选错人。
乘辇去仁智殿祭过二祖列宗后,帝后一起到慈宁宫里,行谒见礼。刘昭妃满面笑容接着。为图省事,天启八位母亲也都这里,一个不少。张嫣注意到,天启对待西李与对待旁人一样,并无怨恨之态,也没特意冷落。西李面上倒有几分惭愧。
繁琐礼仪走下来,又是一天,夕阳西下时,两人一同走出慈宁宫。天启道:“不想坐车了,走一走吧。”张嫣低头答是。一群宫女内侍簇拥着两人漫步宫道上。天启一路指着各处宫殿,跟她讲哪个院子里树高,哪块砖头缝里能挖到勇猛蟋蟀。张嫣微笑听着,心里却想,这个皇帝童年有够无聊,无聊到连紫禁城里一块砖头都不放过,这些地方,他那懵懂时光里,应该流连往来过无数次吧?
走到一个岔路口,忽听得有人笑喊:“公主,别跑那么,小心一点。”
很好听女孩声音。天启听到,就不走了,神情浮现喜色。
张嫣向后挥手,示意坤宁宫里宫女停脚。已经晚了。那个倒着跑女孩跑得太,一下子撞到翠浮身上,翠浮趔趄两步站稳了,女孩却摔倒青石板上,手肘撞地,疼得直嘶气,皮包骨头小手磕到地上,五指松开,风筝线掉落,风吹着风筝飘远了。她怔怔抬头看着。
“公主!”美貌娇俏宫女慌忙上前抱起她,心疼得直想掉泪,“疼不疼?疼不疼?”
张嫣看一眼翠浮,翠浮硬着头皮上前跪倒,咬着嘴唇说:“奴婢该死,冲撞了公主。”
宫女怒瞪了翠浮一眼,回头掀起公主罗衣察看,磕伤了,流血。天启三两步上前,蹲下身看她胳膊,口气微嗔:“怎么这么不小心?”
“皇兄?”公主看到他,有些吃惊。
她微微抬首,黑幽眼珠掠过众人,又回到张嫣脸上,就不动了。胳膊上还流着血,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天启接过宫女手中罗帕,给她擦着。
张嫣看着她,也呆住了。公主眉目疏秀,身姿纤细,即使穿着华丽宫装,也清灵淡雅如空谷幽兰。她有一种不染尘埃气质,眼神纯如清泉,却透着疏离和防备。
张嫣几乎可以断定,她就是当日爬到房顶上看夕阳红衣小女孩。
“公主。”张嫣微笑上前,垂目看她胳膊,笑容慢慢敛住。太瘦了,一层雪白皮裹着骨头,这一摔硬碰硬,伤得不轻,血往外直流。天启笨手笨脚,还想给她包扎,结果戳这碰那,公主蹙眉,一声不吭。
宫女看得心疼,道:“陛下,还是让奴婢来吧。”
天启缩了手,笑看着她:“你来吧。”
宫女动作温柔,像对待玻璃人儿。公主又抬起头,目视张嫣,道:“皇嫂?”吐字缓慢,一听就知道,她不常说话。
“是,这就是你皇嫂。”天启起身,亲昵地把手搭公主肩膀上,和她一同看着张嫣。
然后他向张嫣介绍,“这是八妹。”
“原来是八公主。”张嫣随和一笑。
八公主羞怯地笑了笑,两颊晕红。
天启圈着她脖子,低头笑问:“八妹,你叫什么?”
八公主笑答,却是对着张嫣,“朱徽媞,女是媞 ”
“你今年几岁?”天启戳戳她清瘦脸颊。
徽媞笑得开怀,两眼弯弯,一口白牙,跟天启一样一样,不过她多了两颗小虎牙。
“八岁。”奶声奶气,仍是对着张嫣。
张嫣这才明白,天启是以这种方式向她介绍妹妹。看看他,又看看八公主,她噗嗤一下笑了。她猜,兄妹两个大概常这样一问一答。
天启捏着徽媞两颊问张嫣:“看,像不像兔子?”
张嫣嗔了他一眼,这分明是拿妹妹当玩具嘛,不过,八公主笑模样,真……挺像兔子。
徽媞不仅不生气,反而指着天启咯咯笑起来,“你才是兔子,你是大兔子。”一扫刚才郁郁,明媚开朗许多。abdef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