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也随老奴……去看看王爷吧”,陈管家已经渐息了眼泪,然沙哑的声音说话仍是有气无力。
惊慌回神的李不凡微怔了片刻后点头道:“应该的。”
陈岳是早上饭毕之后在书房中去世的,因他身前早已恶疾缠身,所以身后事早就安排妥当,此时已经停尸堂中。
正该是亲朋好友前来吊唁之际,然而陈岳在朝中早已淡出众人视线,更何况此时京中到处乱做一团,大家个个都是明哲保身,这个时候去王府吊唁,万一沾染上个什么罪名,那就太不划算了。
反正陈岳一死,靖南王陈家这一脉,算是彻底绝了,至于西平那些支脉,早晚也是个垮,何必再为了个死人,去假惺惺地做戏呢。
于是当李家父子二人赶到靖南王府的时候,灵堂里竟是除了一台棺木,一方灵位,再无其他。
李不凡见过无数死人,横尸沙场的,曝尸荒野的,被野兽撕食的,多惨的他都见过,他以为自己早就铁石心肠。
但是现在他发现,重活一世,他真的变了。
看见这寂静无声的灵堂,棺木里瘦骨嶙峋的老人,他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曾经的一幕幕,陈岳咆哮着喊:“南宫氏根本不配住在皇城,南宫明宇他不配坐在龙椅上!”
“你看看这诺大的王府,本王除了这条烂命残躯还剩下什么!?”
“这江山,是天下苍生的,不是他南宫明宇的!”
“当诛则诛,当反则反!”
李不凡微闭上眼,片刻后复又睁开,方才有一瞬间,他也陷入了迷茫。
自始至终,他想的都只是为百姓守住家园,至于御座之上坐的是谁,李不凡是不在意的。
但是陈岳不同,陈家先祖曾有从龙之功,但是太.祖得.位之后便开始针对武将,各种削权打压,可以说是南宫氏叛弃了陈家,而且就陈岳本人而言,他与南宫明宇更是有解不开的私仇。
他想的是报复南宫氏,将他从龙椅上拉下来。
李不凡心中叹息一声,行至棺前对着陈岳的灵位深深一揖,陈管家再次出现在他身旁,哑着声音问道:“李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用的是问句,却毫无询问的意思,言罢他便转身,朝着堂外走了去,李不凡微顿片刻,看了眼棺木旁仍在自说自话的李父,李不凡定下心思也出了灵堂。
王府里静得悄无声息,他只凭着陈管家的脚步声便一路跟随着对方,穿过抄手游廊,绕过一方池塘,陈管家在陈岳的书房外停了下来。
“李公子请”,陈管家佝偻着身形,大概是想起了早时他发现尸体的那一幕,陈管家早已泪干的眼睛又酸胀了起来。
李不凡站在门外并未动身,低着声音言道:“此处并无他人,陈管家有话不妨直说。”
闻言陈管家弓着腰摇了摇头,“并非是老奴,王爷临终遗言,务必请李公子进书房一叙。”
进书房一叙,已经阴阳相隔的两人如何一叙?李不凡默了片刻,重生之前他是绝对不信鬼神之说的,但是现在,他还是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一把推开书房的门,一股经年闭塞的沉闷之气混着药味便扑入鼻中,陈管家已经自外将门带上。
李不凡一人站在书房中,视线落在了陈岳的书桌上,整间屋子唯有他的书桌不曾腐朽,可见他是经常使用的。
至于他的书架,反倒是落满了灰尘,他不看书不理政,那他在书房一般都做什么呢?
李不凡好奇地走近,直到行至书桌后面,才发现他的书桌原来另有乾坤。
书案下边缘有两处明显的磨损,造成了两个光滑的小小凹陷,李不凡两只拇指覆盖上去,发现位置大小刚好,手臂稍一用力,案板便被掀开。
板下的场景令他震惊当场,那是砂石木土构建而成的地形图,他是去过西平的,自然一眼就能认出,这是西平的地势图。
里面有隆起的山川,注水的河流,有城镇道路,还有良田民居,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处处山脉地表上,插着的小木牌。
那是陈家的军火驻点,以及火药库,金矿,银矿,铁矿,铜矿,煤矿,以及西平真正的水路交通图。
或许这才是陈家最大的秘密,他们守着西平,一个真正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