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夜凉如水,沁在朦胧月色中汴京城比白日更显动人,犹如披上了一层轻薄的白纱,而那花街间高高挂起的串串红灯,就像绣在白纱间的红梅,热情绽放。
京都的夜色,从不是万籁俱静的,总有欢声笑语彻夜不息,花天酒地纸醉金迷。
自然,也少不了人迹罕至,灰败颓然的荒街僻巷,被掩盖在繁华之下。
若非亲眼所见,李不凡绝对不会相信,就在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汴京城中,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景象。
黑夜,有时能掩盖一切罪孽,有时,又无情地将所有虚伪都撕裂。
李不凡着一身夜行衣,静默无声地站在城南破庙外,手里牵着一只肥胖的大黑狗。
庙门只剩下半扇,门楣上的匾额早已消失不见,唯一能表明它身份的,大概就只有墙边上出自孩童之手的涂鸦,歪歪扭扭地刻着“城隍庙”三个字。
然而就是这座破败如斯的庙宇,却也给无数无家可归之人了栖身之所。
黑狗的嘴筒子贴在地上,不停地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挣扎着想要脱离身后之人的束缚。
李不凡知道,这里就是他要找的地方了。
空气里飘来若有似无的硝石和硫磺之气,也只有在黑夜之中,摒除了喧嚣繁闹之后,才能被人察觉。
黑色的面巾遮了他半张脸,李不凡的眸色深了些,于夜色之中更显几分凌厉,他微微松开了些手里的狗绳,任由大黑拉扯着他穿过衰败的院门。
杂草丛生的庭院里被人为地清开了一条道,直通城隍庙的大殿,那殿中门窗已经只剩残缺的框骨,此时尚未进入大殿,他已清晰地看到里面的场景。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或抱着一堆枯草,或蜷缩成一团,或身上胡乱卷着一块破布烂衫,破烂的絮被在这里都算是奢侈之物。
李不凡踩着无声的脚步走了进来,方才焦躁不安的大黑不知为何也突然安静了下来,用一副不明所以的眼神看着正前方的石像。
“吱吱”,是老鼠的蹿过的声音。
大黑猛然惊醒,脑袋“噌”地一偏,四脚用力一蹬挣脱了李不凡的束缚朝门外追了出去。
院子里顿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李不凡万分庆幸来之前给它下了哑药,若不然……
想到一只大黑狗在破庙烂院间的杂草中,狂吠着追赶一只老鼠的场景,李不凡不禁一阵恶寒。
不过已经到了这里,大黑也算是完成了它的光荣使命了,就由它去吧。
李不凡暗自叹息着,重新将目光落在这间破殿,除了一尊叫不上名字的石像,和一堆衣不蔽体正在酣睡的住户,这里就剩下四面墙了。
那个隐秘的火药点,会藏在哪里呢?
借着月色李不凡仰首仔细地看了看房顶,好几处房梁都断了,屋顶也破了好几个洞,稀疏地铺着层草垫子,看得出是被简单修葺过的,说明这里有些人在此地住的时间应该还不短。
李不凡思索着收回目光,避开地上躺睡着的人来到了墙边,墙上的白灰早就掉了颜色,露出了里面的青砖泥灰,着实不像是有暗格的存在。
再说墙角处还有数不清的老鼠洞,若是此地当真是火药点,被那么大量的硫磺围绕着,这些老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可他很确定,方才在门外他确有闻到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既然墙壁四周和顶上都没有,那就只剩下,地下了。
这确是让他犯难了,这要如何找起,地上躺的都是人啊。
“什么人?!”
静谧的庙堂间,突然响起一声清喝。
李不凡诧异地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就见那石像后的墙角里,一具骨瘦如柴的身体站了起来,半张脸隐没在他凌乱的散发里,露出的半张脸因为皮肤污浊同样看不清。
但是李不凡还是在第一时间里认出了他,正是一个多月前他在客栈门口遇见的那名少年。
他抱着妹妹离开的那一幕,李不凡仍然清晰地记得。
少年一声叱喝并未惊醒其他人,毕竟这里无财无物,他们又都是烂命一条,谁也不会认为,他们夜里有遇袭的危险,只当是谁又半夜说了梦话,谁又半夜起来撒尿,他们即便是被吵醒了,也是连眼都懒得睁。
但是少年并不这么认为,这破庙里收容着不少孩子,男孩女孩皆有,来个人贩子也不足为奇。
更何况,这也不是间普通的破庙。
有人要半夜来杀人灭口,也再正常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