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是骠骑将军张瑞宁爱女可繁的芳诞,自有许多官宦公侯府中的姑娘小姐,齐来府中饮宴,共贺芳辰。
其中,顾翰林家的小姐顾芍俨然在列。
吃过宴席,午后,众家姑娘聚在一块儿,或猜枚耍子,或赏花游园,或三五闲话。
可繁挽着顾芍的手,同她且说且行,不觉远离了众人,来至僻院。
正行走间,忽地见前头有个女孩子站在栏杆前,似乎在眺望景致,素衣衫,浅粉色褶裙,纤腰削肩,淡扫蛾眉,单绾发髻。
虽无十分打扮,却婀娜清丽,天然一段雅致风流。
顾芍本正跟可繁说话,蓦地见了此人,便怔了怔,悄然问道:“这是谁?”
可繁道:“这是我的远亲表妹,她为人有些怪癖,最喜安静,又加上身子有些弱,是以今日也并未露面。”
顾芍悄悄说道:“看着倒是个极可人的。”
可繁笑道:“我叫她过来。”因唤道:“云妹妹,快过来。”
那边儿人听了,缓缓转身。
却见眉若春山,双眸粲星,唇似樱绽,肤白胜雪,通身有些清冷气息,风鬟雾鬓,往这处走来。
顾芍一看,满目惊艳,方才在前面相会了许多姊妹,却并无一个似这般气质出众。
当下留心细瞧,见她垂首而行,甚是端庄自矜,毫无那般花摇柳摆的轻狂之态。
顾芍不由出声赞叹道:“虽不曾跟这位姐姐交谈,却知道必然是个家教极好的。”
眼见女孩子走到跟前儿,顾芍便先行垂头屈膝,道了个万福:“姐姐好。”
女孩儿也垂首行礼道:“妹妹好。”声音甚是轻柔。
可繁在旁道:“这是顾芍妹妹。这是赵云姐姐。”
那女孩子听见“赵云”两字,脸上便慢慢地浮出些许绯色,原来,这哪里是什么“赵云”,不过是云鬟罢了。
先前赵黼说有法子相助白清辉,便是因为知道今日是张可繁的生辰,各家的姑娘小姐都会来恭贺,这顾芍也在其中。
虽然赵黼跟云鬟都知道这桩亲事会变作惨剧收场,但毕竟如今毫无头绪,对顾芍更是一无所知,倒要亲眼见上一见,才有利于推理断案。
就仿佛大夫常说的“望闻问切”,只有见了病人,才能用法子诊断有无症状,若是连见面儿也不可得,一切却也似空中楼阁,无从说起。
是以赵黼才劝云鬟,趁着今日便改换女装,着实地跟这顾小姐见上一面儿,看看是否能从中窥知端地。
又因可繁有求于赵黼,自也最听他的话。
赵黼却也知道可繁曾去刑部见过“谢凤”,怕她记得此情,会对云鬟不利,何况可繁性情烂漫,也不能跟她详细说些真话。
幸而如今太子府内有个“阿郁”,可繁却也从张振口中知道此情,因此赵黼只对可繁说:“我有件要事,要阿郁去做,需要你从中把那顾小姐带出来,让阿郁跟她相处些时候才好。”
可繁问道:“什么要事跟她有关?”
赵黼道:“你不要多问,只说能不能办到?”
可繁点头道:“这个没有什么难的。”
赵黼又道:“还有一件儿,阿郁去你们府上的事儿,你且要对任何人保密,连你哥哥也不能告知,我会偷偷地派人送她到角门上,你叫人悄悄接进去,事成之后,再好端端地把人给我送出来,可使得么?”
可繁思忖了会儿,道:“使得。”
赵黼这才放心,正欲去,可繁拉住道:“哥哥说,那阿郁生得跟谢凤一模一样,果然么?”
赵黼笑道:“是,又怎么地?”
可繁道:“我听人说你收了她为侍妾,你可是真的喜欢上这阿郁了?”
赵黼道:“不要听外头的胡言浪语,我正干正经事儿呢,你且也打起精神来,别给我弄出纰漏。”
可繁努了努嘴,欲言又止,只说道:“罢了,喜欢她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个侍妾罢了,总好过喜欢个男人。”
赵黼虽听见、心里也极快明白过来,却只是暗中哑然失笑,并不跟她多嘴。
故而这日,一切依计行事,可繁先将云鬟接了进来,令她于此地无人处等候,她却着意引领顾芍,装作乱看景致的,来此汇合。
因赵黼不想让可繁用“阿郁”的名字介绍给顾芍,免得顾芍口风不紧,或者对别人说起来,又要横生事端。
故而灵机一动,临时捏造了“赵云”这个名字,却是把自己的姓,冠在云鬟的名字上,意思不言自明。
如今云鬟听见可繁如此说,面上略有些不自在。
可繁却不解其意,只顾道:“这会儿热,咱们不如房中说话去。”
当下同两人一块儿,往前又走了片刻,便拐到一间兰堂里头,可繁道:“我去叫人送些茶水来。顾妹妹跟云姐姐且自在说话,不要见外便是。”起身往外而去。
可繁去后,顾芍打量云鬟,见她气质娴静,微微冷清,便不愿冷落,因道:“方才可繁姐姐说,云姐姐身子不好,不知是怎么样呢?”
云鬟道:“并没什么,只是天生一点弱病,春秋会发,其实无大碍,多劳妹妹垂问。”
顾芍道:“原来如此,想必是胎里的时候受了病,故而如此,倒是急不得,要找个好法子慢慢调治才使得。”
云鬟又谢过,因说道:“妹妹姓顾……先前我听可繁说起,有个跟刑部尚书大人有亲的翰林家的妹妹,莫非就是顾妹妹?”
顾芍怔了怔,才又含笑道:“正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