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一人,身披玄色大氅,绣罩遮面,只露出一双微寒的眸子,正是赵黼。
赵黼自觉在云州的安排可谓慎重周密,除了王府内外的侍卫,就算是晏王妃身边的贴身侍女里,也有他安插的人,本不至于出什么意外。
然而乍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赵黼还是在瞬间有些慌了手脚,毕竟他是曾经经历过一次的人,只是想想,就已经摧心折肝。
因此只来得及匆匆跟云鬟一别,便不顾一切地冒雪出京,一路往北。
晓行夜宿,本来半年多的路程,旋风似地赶了一个多月,总算进了云州境地。
虽然是将到四月初,云州这边,却仍是冰天雪地,严寒天气。这一夜,赵黼率人经过凉月关,因赶了一天的路,人困马嘶,四野冰冷不说,时常还有野兽出没,因此夜宿是极凶险的。
可已经连续行了六七个时辰,也错过了宿头。
幸而赵黼对云州的地势十分熟悉,知道再走十里,便有一座废弃的庄园,便想要去那处过两个时辰。
正风驰电掣,欲穿越凉月峡的时候,赵黼目光闪烁,望见前方两片山峡,如同被巨人用长刀从中劈开的一般,透出中间一道阴暗狭长的甬道。
赵黼正欲带人冲入,忽地一扬手道:“停下!”
身后跟随他返回的,乃是他近身心腹的三十六骑,因是紧急行事,故而只是轻骑简从。
这些随从都是跟赵黼从云州到南边,征南战北的,反应自也一流,见他抬头,即刻都勒马停住。
顺着看去,见前头山峡,耸立黑暗之中,宛若黑魈魈的诡异巨兽,静寂不动,看着并无什么异样,只不知赵黼因何命人马皆停。
冷风扬起地上的沙尘,扑面而来,一弯新月,勾魂似的悄然贴在天际。
这般对峙,却仿佛是对着虚空而已,副手有些按捺不住,正欲上前询问,目光一动间,却望见自那峡谷之中,有一盏“灯”,若隐若现地“飘”了出来。
人还能掌的住,胯/下的战马却有些躁动起来,渐渐地,那灯光越来越多,伴随着的,还有令人头皮发麻的低嗅之声。
此刻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飘出来的又哪里会是“灯”,而是眼睛……是这边漠旷野之中,野狼的眼,随着越来越靠近,月光底下那幽幽淡绿,却宛如幽灵鬼魔似的盯着这一队人马。
众部属暗自心惊,一人道:“晦气,怎么就偏遇上这帮畜生。”
旁边一个道:“有些古怪,好像数目多了些。”
虽然云州地僻,但这毕竟不似云州之外的辽境,虽然有些野兽出没,也不过是单独而行,或者三两只,四五只,最多七八只聚居而已。
但是如今在众人面前的,粗略看来,却足足似有二三十只。
野狼的战力非同一般,成群结队起来,越发凶残,寻常的狮虎等几乎都不敢直撄其锋。
有时候冬日里,狼群若是饿的急了,还会横扫村落,那些偏远地方的小村落,甚至会被他们啖食殆尽,鸡犬不留。
跟随赵黼的这些人都是见多识广身经百战的,自也明白这个道理,此刻见这般规模,不由得不略觉心惊。
赵黼环顾周遭,忽地问道:“你们刚才听见了没有?”
众人问道:“听见什么?”
问答之间,那些狼群已经逼近过来,这些人虽然不以为意,马儿却都慌动起来,若不是训练有素的战马,早就四散奔逃了。
赵黼道:“列梅花阵,六人一组,三人护马儿,三人外围防护。”
众人应声领命,因朝夕相处,心意相通,赵黼一声令下,纷纷行事,眨眼的功夫,便分组而成,形成一个不大的梅花攒心阵。
赵黼之所以未曾带人疾冲,是有两个顾虑,第一,马儿虽跑的快,难免被狼群所伤,马伤了,人自然也无法脱身,就算脱身,前行也是困难。第二,部属们见他在凉月峡前止步,又见狼群出现,还以为是他洞察先机,发现野狼部落,却不知赵黼心中尚另有疑虑。故而并未带人直冲。
与此同时,就在凉月峡的顶上,有数人站在岩石旁侧,以岩石掩映,挡着身形,观察底下的情形。
其中一人见底下结阵防护之势,不由赞叹道:“好个赵世子,果然不愧是个行军用兵的天才,这么短的时间内,竟能作出如此精准决断。啧啧。”
身旁一人皱眉道:“王爷且莫赞叹,这赵黼竟然不肯上当,我们又该如何?”
先前那“王爷”道:“狼群虽凶猛,只是照我看来,却只能阻得他一时……待会儿他依旧还是要从此过的。”
“方才他一直往峡谷内张望,莫不是发现了异样?若还是不肯入彀呢?”
“若他还是不肯,那只能说大舜气数不灭,只能听从国师之言了。”
先前那人闻听,脸上流露焦急不忿之色,那王爷看他一眼,微微笑道:“启宗,你放心,就算皇上真的从了国师的表奏,也不会对你有碍,毕竟你的出身,我们人人皆知,也都知道你是被大舜昏官冤屈了的好汉,何况如今你还是我辽国的贵人驸马呢?”
原来这说话的两人,一个是辽国的睿亲王,另一个,却正是赵黼的死敌花启宗。
花启宗道:“皇上跟王爷对我的恩德,我自知道,只不过……若如此,以后岂不是无法报仇了……”他说到这里,回头看向底下,咬牙道:“不如我此刻下去,跟赵黼决一死战……”
两人说话的功夫,底下却几乎已经分出胜负了,只见狼群进攻的势头大为减弱,地上横着十数条狼尸,其余的虽仍在跟赵黼的人缠斗,但狼性也灵,许是嗅到了这群人不好对付,便有退缩之意。
睿亲王见状,笑道:“你跟赵黼,虽是天生的对头,但你心中所恨之入骨的人,却并不是他。这会儿你挟怒而去,同他硬碰硬,能有什么下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仇岂不是更加报不得了?昔日又不是没有过教训。”
花启宗握着双拳,含怒说道:“从鄜州开始,他便始终是我的绊脚石……上回若不是他,此刻……云州早就归辽国所有了,大舜的朝堂,也早就翻天了。”
睿亲王道:“我明白你的心思,只不过,能除掉他固然是最好,但若用尽所有法子都不可得,又何必白白地折损我方精锐?倒不如另寻良策,曲线而行。”
睿亲王说到这里,目光掠过底下,忽地精神一振道:“留意,他要进峡谷了!”
花启宗也忙噤声,定睛往下细看,果然见群狼溃散,而赵黼一马当先,竟向着凉月峡处疾奔而来。
睿亲王面上露出狂喜之色,道:“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