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蔓君这么想着,抬头对梁超美说:“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她跟梁超美分析,张爱明是不知道他们录音的事的,为什么他会拦截张爱明的电话呢。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觉得这一切说不出的诡异。张爱明对欧阳说话时,那一股子笃定自信的味道,不可能是空**来风。而欧阳去找张爱明……说不定不是为了让张爱明帮忙,很有可能是张爱明找她帮忙,干掉鬼佬。
梁超美听她这么一分析,冷汗都下来了,“那怎么办?”
陆蔓君琢磨着,还有三天就初审。如果张爱明要下手,总会跟欧阳多碰两次面的。或许是她想多了。她抱着一点侥幸心理这么想着,还是拉着梁超美去会议室坐下:“这三天,我们继续监听吧,要做事,总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的。”又让梁超美把录音带看好了,初审当天如果有什么意外,就把录音带曝光出来。
当——
老旧的柜式大钟,摆在会议室中央,时钟慢悠悠移向下午三点,四点,五点……
外面的天色开始变了,逐渐暗下来。
陆蔓君和梁超美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听着欧阳说着些诸如“今晚六叔不过来,百叶窗什么时候擦的?”之类的话。等陆蔓君反应过来,她感觉手臂和脖子酸得移不动。然而,他们没听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
梁超美撑着下巴说:“看来今天听不出什么来了。”
陆蔓君头也不抬继续听:“没事,我来就行。你去吃饭。”
快七点的时候,杨伟回公司拿外套,发现会议室还亮着灯,走过来一看很是吃惊:“你们还在听啊!不是录好了吗?”
陆蔓君摇头,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杨伟这么一听,也严肃起来,搬了一把椅子倒着坐下:“你这么说,我觉得有点可能。如果鬼佬被调职了,我们就别想买地皮了。张爱明肯定要坐他的位置。”
这也是陆蔓君担心的事。她更担心的是,鬼佬不是被调职,而是被下毒手。这人命关天啊!地皮不买也就罢了,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去,装作不知道,她可办不到啊。
又听了一天,还是没什么消息。还是那么几句,今天欧阳去了片场,骂两句导演,说说杨伟的坏话之类的。陆蔓君开始怀疑自己想太多了,望着时钟快八点了,她准备回家换件衣服。梁超美说:“我来替你。”
这时候,霍荣亨打电话过来,问她今晚有没有安排,想过来接她吃饭。陆蔓君很想去,可是她往那录音机看了一眼:“我没时间……”正说着,扩音器传来了欧阳的声音。只听见那头,欧阳刻意压低了音量,显得有点紧张:“张爱明,你怎么过来了!”
梁超美赶紧回头喊陆蔓君:“蔓君蔓君!”拼命招手让她过来。等了两天,好像有点戏了!
陆蔓君也听见欧阳的声音,连忙对霍荣亨说:“不说了,我先忙,等会找你。”咣当一下丢下电话筒,她三步绕到桌前,顺手按下录音键。她屏息凝神,听着对方说话。
外头下起雨来,淅淅沥沥,雨水溅满了窗玻璃。
录音带在转动,信号差,一直不间断地发出“沙沙”的干扰声。她按紧了耳机听,还是听不太清楚张爱明说什么,只勉强听到了一句“那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似乎是张爱明在说话,又听见打火机“擦”一声,大概是点烟。
梁超美有点苦恼,小声说:“她说什么啊,我都听不到。”
陆蔓君回头看她一眼,“嘘”,又不自觉往窗外看了一眼,雨越下越大了。万一打雷闪电,会不会影响信号接收?六十年代研发的窃.听器,不会太精密。她心里暗自祈祷着,一边又将注意力集中到监听中。
这时,欧阳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起来,似乎相当不高兴:“我要你教我做事?”
信号清晰起来,她终于能听清楚欧阳说的话。这句话让她心惊肉跳。欧阳说:“万无一失,我都安排好人埋伏了。”陆蔓君的心脏好像被什么捏住了。她回头看了看梁超美,对方也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她。
白闪电亮彻夜空,紧接着“轰——”冷风从脖子钻了进来,她们几乎是同时打了个寒颤。
陆蔓君急切地往前趋身过去,她想知道更多。他们埋伏在哪里,多少人,有没有武器?
她想救人!
“轰——”又一声雷鸣。这时候,外面的雨下得很大,狂风吹斜了树枝,信号变得很差。
电话那头,全是朦胧的沙沙声,盖过了说话声。她们两个什么也听不清楚。
真的是要下毒手?
陆蔓君回头看着梁超美,见她嘴唇都白了。说实话,别说梁超美害怕,陆蔓君自己也没见过这种大场面。平常老百姓,谁会遇到这种事?偶尔在地铁上看见两个人吵架,都能算大新闻,要拿手机拍个微视频给朋友看。遇上一次职场宫心计,也能算是惊天大阴谋。而现在说的不是吵架,是杀人啊……这种出人命的事情,对于她那小市民一样的人生里,几乎是天荒夜谈。然而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我都安排好人埋伏了。”她亲耳听到,没法装听不见。
她想站起来,腿都麻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陆蔓君感觉腿部的血液开始流动了,那僵硬的麻痹感缓解了。她镇静下来,脑子里想到的人就是李爸爸。这盘录音带能起什么作用,实在说不好,但是总比坐以待毙强多了。
梁超美踟蹰着,“要不报警吧?”接连拨了几个电话,没人接听。她又起身去把窗户关了,雨水都溅进来了。刚关好窗户,见陆蔓君已经站起来穿外套了,大吃了一惊:“外面下好大的雨,你准备亲自去找李sir?司机也不在……”
陆蔓君把领子整理了下,回头说:“我走过去吧,也不远。没时间了,明天那个鬼佬就回来了。”
梁超美连忙把长柄伞递给她:“那你拿着。”
陆蔓君接过伞,“不早了,你早点回去,记得锁门。”
说话时,门外有人推门进来:“蔓君?”
陆蔓君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高瘦男人站在门口,他的头发全部梳向后,宽肩窄腰长腿,手里披着的黑外套正往下滴水。另一只手提着一份外卖,大概是想来跟她吃饭的。她这才想起自己连晚饭都没吃。
她不禁为这样的体贴感动,但眼下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她问:“你有开车来吗?”
“车子停在对面……”
真是天降神兵!陆蔓君蹭着霍荣亨的车去找了李爸爸。她自己拿出录音带,也有点心虚。凭着这么一句“我都安排好人埋伏了。”就断定对方想动杀机,未免武断。但是李爸爸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李爸爸的分析是,从澳门搭船过来,一般是天星码头上岸,要埋伏地方就那么几个。碰巧这年很多事故,还可以借机掩饰。比较麻烦的是,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他们带了多少武器,更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方法。
李爸爸拿红笔在地图上圈:“这几个地方,最容易下手……明天一早我就派人去守着,看情况叫支援。他是几点的船?”
“早上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