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妃把一切都归到了宇文胤头上,阴凄凄的眼底尽是仇恨的暗光,竟是撇下了所有脸面,跑到晋王府门前哭起来。
“晋王殿下,我知道你打小起就对我恨之入骨,是我对不起你,今日我来给你赔罪,不管你要我怎样都行,可求求你大人大量,饶了我兄长和我儿一命啊!!”
她带着贴身丫鬟和陪嫁嬷嬷一起哭的凄惨无比,令闻者动容,话中的字里行间却扭曲事实,说宇文正阳被宇文胤毒害到濒死的地步,还将其兄长姜立铠的入狱也讲成了是宇文胤公报私仇。
“尤其是我儿子正阳,不管怎样他都是你弟弟,你恨我和齐王就罢,怎能对自己的弟弟下如此毒手!他身子骨本来就弱,你那几十大板下去,当即就快不行了,现在还不能说话不能吃饭也不能动!大夫又受权势所迫而不愿意医治,他才只有十五岁,还没成家立业,却只能瘫在床上活活等死……”
齐王妃说着说着当真磕起头来,声声含血带泪,“晋王殿下,我给你磕头,我求你起码体谅一颗母亲的心,放过正阳一条生路!!我愿意撞死在这里替我儿和兄长赔罪!求求你了!!”
这么一闹,晋王府门前顿时围上了不少百姓。百姓们都是极容易被煽动的,很快都站到了齐王妃这一边,帮着她纷纷谴责起宇文胤来。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最后几乎将整条街都堆满了,几乎全都在讲宇文胤的不是。甚至有人忍不住对着紧闭的王府大门呸了一声,说宇文胤竟如此狠毒,不配当大俞朝的储君,连在府内的中厅都能听见外面的嘈杂。
不论男女老少,最难对付的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招倒是厉害,让晋王府里头的人只能咬牙忍着。因为这种情况下出面也不是,不出面也不是,称得上进退两难。所幸宇文胤并不以为意,权当听了场免费的闹剧。
宇文胤能忍,小被子却忍不下去了。
他竟是气呼呼的穿过前厅,砰的一下打开了大门。这一声弄的不轻,外面的民众因此而吓了一跳,忍不住愣了愣。待看清沈瞳的全貌时,便因那天人之姿而又是一愣。
紧接着便有两个见过沈瞳的人认出他来,忍不住高呼了声神医。
谁都难免有个头疼发热的,宁得罪权贵也不要得罪大夫,尤其眼前这位还是个神医。这声高呼一出,满街的吵嚷声都渐渐止住,注意力不自觉的转移到了沈瞳身上。
沈瞳对着众人环视了一圈,然后将视线落在齐王妃身上。也懒得揭露她话里的谎言,而是直接道:“王妃娘娘不是要撞死在这里替你儿子赔罪吗?你撞吧,这边撞完,我那边就去给你儿子医病,保证会让他健康痊愈,你看怎么样?”
齐王妃听了这话,抹泪的手登时一顿,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声。
沈瞳这话明明是有些残忍并透着恶意的,但不知为何,围观的众人却一点也不觉得他有恶意。因为少年的神色异常平淡无争,双眸甚至透着佛祖般的悲悯,声音也清澈干净:“万事皆有公允,天道亦讲究平衡,一命换一命便是世上最公平不过的事了。我觉得齐王妃提出的这点要求很好,所以才特地赶来,帮齐王妃实现愿望。”
小被子的基础技能【暖入人心】本就能给人带来由内而外的温暖感觉,阳光照在他身上,更显得无比美好,甚至让人不忍心看他露出失望。
可面对始终没答话的齐王妃,少年脸上很快露出了明显的失望,“你竟不愿意换吗?”
语气随之染上奇怪和讶异,微皱起眉:“那你在这里哭诉了那么久是为了什么?不是说要给晋王赔罪吗?不是说抱着一颗拳拳母爱之心要救你的儿子吗?”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问句已让部分围观者瞬间明悟到了什么,渐渐转了风向。齐王妃这才反应过来,急急道:“我当然是要救我儿子!我……”
“不,你根本不是想救你儿子,你只是想来抹黑晋王罢了。”沈瞳不等她讲完便打断她说:“其实方才你若一口应了,我是决计不会让你出事的,就算当真撞出了什么好歹也会把你和你儿子全部治好。可既然你并不想要救人,我就不勉为其难了。”
沈瞳看起来似乎还很是遗憾,一本正经的又道了句:“但今日得见,也算是有缘,我近日研究出了一种新药,名曰滚滚药,专治各种撒泼打滚,你要不要买一颗?”
滚滚药有没有效没人不知道,此刻成功踏入到王府内的屈洪却很想吃一颗壮胆丸。每次面对宇文胤时,他总会莫名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忐忑,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禀报:“殿下料想的果然没错,姜立铠和南疆的确有联系,我们发现了两封南疆二王子和姜立铠之间往来的密信,却是从王泓的太师府里搜到的……”
屈洪说着便把信拿出来,交给宇文胤过目。
宇文胤看着这封他之前就已经看过的信,装模作样的打开又看了一遍,然后正色道:“此证据事关重大,你随本王一同进宫,速速呈报给陛下!”
姜立铠王泓两人的勾结南疆和通敌叛国之罪查了那么多天,今日终于有了突破性的物证。
两人自是死活不认,嘶声喊冤,直说信是仿造的,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
他们的确没见过那信,瘟疫也的确和他们无关,——通敌叛国这条罪从一开始就是宇文胤通过主观臆测而加诸在他们身上的。
姜王两家是两朝老臣又是皇亲国戚,想要扳倒这两棵大树,光靠贩卖私盐可能还不够,要更重的罪名才能令其无法翻身,才能够得上株连全族。虽说律法里有已出嫁的女子不受娘家之事株连的这一条,但齐王妃没了娘家的依仗,再也翻不了身。
而宇文胤早在江州府看地图时就想到了南疆。疫情独独在柳家村爆发,柳家村左侧的八卦山的另半段又恰好和南疆相邻,瘟疫之事难保不和南疆有关。沈瞳在九连城的染病者身上抓到的南疆蛊虫,进一步印证了他的想法。
姜立铠和王泓两人看上去均仿佛老了好几岁,跪在地上不断辩解:“这信绝对是仿造的,求陛下明鉴啊!!”
魏松也看了信,认真开口道:“就算笔迹能仿造,南疆二王子的印信却无法仿造。刑部前几日请来了大俞朝最好的仵作,便让他来好好验一验这个字迹和印章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个印章当然是真的,而且是宇文胤从南疆五王子那里得来的。
这次瘟疫的幕后主使便是这位五王子。
二王子凭靠和姜立恺在商贸上的暗中合作而得了不少银钱,在夺位上久据上风,早就成为五王子的眼中钉。他这一举可谓是一箭双雕,既立了功,又重重打击了二王子。
那些善于玩弄权术的人大抵都是自带无线接收器的,在普通人还在满大街找电线的时候,他们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通上信了。宇文胤和南疆五王子这两个看起来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就是这样联系到了一起,悄无声息的交换了二王子和姜立铠的罪证。
虽然他们分别作为两个对立国的皇储,终有一日要对上,但此一时彼一时,敌人的敌人便是临时的友人,这个道理连小孩子都懂。
秋日总有秋老虎一称,秋季的气温依旧很高,此时的殿内明明很热,殿中的人却感觉到了冷冬般的冰寒。
待仵作和判断笔迹的高手验明了信件是真的,青帝便不再听任何狡辩的定了罪。姜立铠和王泓的八大罪名最终全都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定于秋后问斩。
晋王亲自监斩,姜府和太师府上的直系亲属同被株连,丫鬟仆从等则或被判处流放,或被发卖,其余和他们关系较亲近的官员也都一一处办,牵扯的人达百名之多,导致半个朝堂的人马都被翻了个新。
秋日一过,冬天便来了。这一年的秋末,京城一直没有下雨,青砖红瓦顶却打了一头的露霜,乍看上去似有初雪之象。
人说这霜降来的早,恐怕今年的冬天肯定寒。可茶水酒肆却是依旧热闹,说客口沫飞溅,听客熙熙攘攘,座上那舌灿莲花的人,捋了把胡子,清了清嗓继续开讲。
说那晚青帝突然病重,大明殿来来往往的人一夜没停,续琉璃灯的太监就没有断过。
说青帝竟连遗旨都没来及写好就驾崩了,以魏松为首的众臣纷纷举荐晋王继任大统。晋王却推辞不就,仅凭一人之力便成功推举了一个流落于民间的才三岁的皇子登基,做起了摄政王。
说这明显漏洞百出的由头最后能顺理成章,只因摄政王权倾朝野,无人敢与之相抗。
关于摄政王的传奇故事,那人说的是眉飞色舞,就差说的他如趴在王府外头那颗大树上亲眼看的的一样。
听的人也很是认真,只觉精彩非常。却无人知道,就在他们所在的酒肆楼下的街道上,那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正拿着亲自跑出来买的糖炒栗子急匆匆奔过,只为了送到心上人手里的时候,还能依旧滚热。
和爱的人并肩走在冬夜的长街上,买一包糖炒栗子边走边剥给他吃,对摄政王来说其实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只要一个牵手,一个甜甜的笑,一包糖炒栗子。
这就够了?
嗯,够了。
当然还有那句百说不烦百听不厌的。
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