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周姨娘到卫家后,她鲜有露面,为人很低调,对周遭人都客客气气。因为卫千总宠她,李氏又是个老实本分的贤妻,所以也没人会刁难她,除了卫绛初次遇见她的那次。
周姨娘装得再好,卫绛都知道她是盏不省油的灯。将来她不但会偷光卫家钱财,还会让爹爹大病一场。卫绛掐指细算,大概还有近半年的功夫。
既然知道家中有个贼,就因当把这贼抓出来。卫绛偷偷摸摸尾随在周姨娘身后,三步一停,五步放哨。
这周姨娘也是个小心谨慎之人,她披玄色斗蓬,走路时东张西望,好几次差点逮着卫绛。
见她又回头,卫绛身子一缩,忙躲到巷子里。稍歇小会儿,再探头看,周姨娘显然快了步子。
卫绛可不想把周姨娘跟丢了。她沿巷往另外条小路走,而后拐个弯入横道,在主街口截住了周姨娘。
果然,周姨娘还是稍微嫩了些,她初来乍道,定不知这里四通八达。不过她也算是聪明的,知道多绕几个圈子隐藏行踪,虽然最后还是被卫绛逮住了。
卫绛不急于揭穿她,而是等她身后的一条大鱼。周姨娘是别人放进卫家的饵,此时,卫绛也要将她当作饵,把想要钓鱼的那人找出来。
卫绛跟周姨娘来到市集。
前几日飓风,似乎把云海洲的百姓都憋坏了,趁今晚月色撩人,他们全都跑街上来,买小吃、看杂耍。
周姨娘到了人多的地方便装作不慌不忙,闲庭信步的模样。卫绛则混在人堆里,顺便买张猴子面具套在脑袋上。
面具后的眼正锁在周姨娘的背上,看得出来她很着急,但却故意放慢步子,像是等人又像是担心被人看穿慌张。
周姨娘蓦然停步,卫绛立马刹住脚,侧过身假装买糖葫芦。这时,周姨娘旋过身,与她擦肩。
难道被察觉了吗?
卫绛心跳不由加快,她屏气凝神,沉着冷静,然后眼角一飞,正好瞥见周姨娘混进一栋三层高的楼里,这栋楼正是卫绛曾住过三年的花楼。
花楼是云海洲最好的青楼,能进去的都稍微有些家底,再不济也是小铺掌柜之类的人物。一般底层水手、船工只会找流莺或暗门子,几个铜板就能换一回风流。
前阵子来了批商队,故花楼生意兴隆。远远地就见几串红灯笼悬在檐下,犹如妖娆的手臂随风招摇。窗处人影重重,仿佛能见觥筹交错,娇笑就来自那处,肆无忌惮撩人心弦。
卫绛真不想进去。
她站在不远处,盯着这个最肮脏的地方,踌躇不前。她怕老鸨会认出她,怕进去之后会重回到上一世。
卫绛不愿再入这个火坑,哪怕只是路过。
卫绛转身打算回去,走了三步她又犹豫了。眼下是逮住周姨娘和幕后黑手的最好机会,难道真这样放弃吗?
思忖再三,卫绛咬牙狠下心,折身往花楼去。
花楼里人来人往,不是穿戴花哨的姑娘,就是衣着得体的男人,个个都长得比卫绛高。
卫绛此时穿着宝蓝对襟小袄裙,梳了双环髻,横竖看都是良家姑娘,而且还是未及笄的模样。
大门她定是混不进去。好在,她知道华楼有个地方能溜进去,以前她时常从那里溜到街上,点碗汤团、云吞什么的。
卫绛熟门熟路绕到花楼后门。后门墙边放着几个泔水缸,缸上有木盖。卫绛就爬到这泔水缸上,然后再攀上墙檐,正好二楼有扇窗户大开着,她便钻进这扇窗户里。
屋内没人,卫绛知道那两个姑娘都不在,所以神定气闲地拿起妆奁前胭脂,涂红腮颊,再抹下唇珠。
这两姑娘卫绛认识,一个叫绿珠,另一个叫红丹,她们就好不关窗,不但遭了贼,有次还遇上采花大盗,白白被占去便宜。
卫绛记得为了这事这两姑娘骂街三日,把周围街坊邻居里凡是公的都给骂了。绿珠一口咬定,就是这附近的色鬼,不肯花钱,白睡了她俩。
想来挺好笑,经绿珠和红丹这般狠骂,原本轻浮的几个色胚一下子收敛了,特别是豆腐坊的东家,好几天没露面。
前世之事不必多提。卫绛涂完胭脂后,在镜前搔首弄姿,果然与尔娘差很大一截,镜中人儿就像偷使人家胭脂花粉的丫头,东施效颦。
算了,妆化得俗点没事,只要别被人认出就好。卫绛赶紧把脂盒收拾,转身出门,就在这刹那,外边正好有人进来。
屋里的贼、门外的人在门口撞个正着,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覤。
好在,卫绛反应够快,她故作无事,挤到她俩中间,唠唠叨叨:“绿珠姐、红丹姐,有客人让我送东西给二位,我不知你俩去哪儿了便放桌上了。”
卫绛一边说一边往外溜。绿珠和红丹往内一看,桌上有张猴子面具,还有串糖葫芦。不知是哪位客人这般有童心,俩人正在要问,卫绛已经溜得没影儿了。
险象还生。卫绛大松口气,她沿梯下到底楼大厅,假扮丫鬟找寻周姨娘踪影。
卫绛沉心思忖:这青楼里除了妓就是客。周姨娘当然不可能会是妓,所以她要见的定是某个男人。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