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着,有点苦涩地笑了笑,“那个时候,资讯不发达,很多人,也缺少明辨是非的能力,加上,乱世之中,越来越多的门派难以维持,就这么的,有人牵头儿,有人组织,晃晃荡荡地,就有一个个影响不算巨大的小流派都被他们吸纳其中。孔子有一句话,叫‘吾道一以贯之’,大体的意思是说,我的行动指南,说白了,只有一个核心而已。这句话,被一些人用来阐述三教合一的观点,所以,就有了,在那个时代,也算是广为人知的一个名字了。”
“那你觉得,那件事里,他们才是真的受害者么?”眼巴巴地看着我,蒋晓艳小声道。
“不。”我说着,眼神里生出几分惆怅,“其实,所有的宗教形式,都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存在的,这个世界上,宗教流派数以万计,但是,有的活下来了,有的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套用古人的一句话,这就叫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宗教,因时代而生,因时代而止,没有任何一种宗教形式可以永远地流传下去,也没有任何一种宗教形式,可以代替国家机器,代替政党社会。历史上,********的体制出现了很多次,长一点的,十几年,短一点的,几个月,以现代人的观点来看,这样的尝试没有一次成功的。仔细想想,这里头会有很多原因,但,在我看来,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们摆错了自己的位置。什么是宗教啊?说得简单一点,就是一群拥有共同信仰的人凑成的小团体。虽然,看起来神神秘秘,可本质上说,他与西方国家的政治社团并没有什么大区别。”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一脸奸诈,蒋晓艳枕着胳膊笑了笑,“如果你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在你的眼里,茅山、清微、全真、净明这样的道教正统,跟你刚才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流派没有区别啊?”
“也不能这么说。”我说着,一声苦笑,“宗教本身,往往并没有善恶高下之分,可,宗教体系里的人,却有善恶忠奸的差距。如果,把宗教组织比成一个个样式迥异的瓶子,那宗教的信徒,就是看起来一样,味道却完全不同的酒。酒有没有坏,不是瓶子可以决定的,反过来,要是酒水是臭的,外面的瓶子再华美,也于事无补。”
“所以,在出事之前,鬼符门的弟子,选择了离开。”嘟着小嘴,蒋晓艳有点卖萌地看着我,我睁开一只眼睛看向她,摇头道:“你这话,说的也对,但是,有两个地方不准确,首先,当年,选择离开的,是我们这一支,并不是鬼符门的全部。其次,我们这一支之所以要走,并不是因为,瓶子里面的东西,是臭的,而是因为,很简单的一个道理: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不相为谋……”重复着我的话,蒋晓艳咯咯一笑:“说的那么神秘干什么,不就是,理念不同嘛。”
“差不多吧。”我说着,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去:“回头想想,老爷子们也真是了不起,要不是及时收手,跟他们划清界限,现如今,鬼符门早在这个世上消失了。”
“可我还是觉得,这里不太对。”蒋晓艳说着,一脸好奇地拍拍我,“如果说,那些人,是自己作死,惹来了塌天大祸,那,另外的一些人呢?我听说,那些名门正派的人,好像,也不太喜欢邱建国他们啊。”
“那个事儿你应该知道的。”我说着,半睁着眼睛看向他:“你知道,什么叫权谋吗?你知道,什么叫纵横捭阖吗?这个世界上,最会耍手腕的人,就是那些掌权者。当年,要收拾那些人,负责这件事的大人物找人商量,来人都说,这个事情难,那些人,鱼龙混杂,有些都是扯淡的,有些,却当真有些奇异的本事,如果真的硬碰硬,免不了会弄出什么样的损失来,别的倒好说,狗急跳墙的话,连首长们的人身安全都是一个事儿。首长大人觉得,这话也算有道理,就问他们,那你们说,我们该咋办?有那缺大德的就给首长们出了个主意,驱狼搏虎。”
我说着,非常不屑地一摊手,“水浒传你看过吧,这对策再简单不过了,宋徽宗不喜欢土匪,又制不了,这时候应该怎么办呢?让想归顺的宋江去打一直不听使唤的方腊呗,最后,方腊被整死了,宋江也死了,就算剩下几只漏网之鱼,天下也算太平了。”
“那你们,算是漏网之鱼么?”媚笑一声,蒋晓艳略显慵懒地趴在枕头上。
“我们算什么,几代人加一起,也凑不齐一个班,就我们这样的,连杂鱼都不算。”我说着,也学着她的样子,趴在枕头上,“不过,上面的人,也算有良心,事情进行到最后,比首长还大的大人物出来了,要不是他的一句话,今时今日,这和尚老道什么的,怕是早就绝迹了。”
“那,那你说的三花门,也是那个时候没落的?就宋江打方腊的时候。”摆出一副好学模样,蒋晓艳看过来。
我转头看看她,犹豫了一会儿,才点头说道:“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陈老爷子说,当时,三花门的掌教,是一个老太太,那老太太挺厉害的,抓她的时候,去了老多人了,有好几个在行内也能算是顶尖好手的前辈都受了重伤,还有一个,当场就被打死了。那老太太被抓住以后,当天接受的审判,然后就给枪毙了,三花门的人,基本上,都在那个时候被人弄死的,据说,有一个例外,是个女人,那个女人怀孕了,就没给枪毙,原本,上面的人给她转了个无期,态度好,有重新做人的愿望,就又转成了二十几年的有期徒刑,都快六十的时候,总算放出来了。出来以后,女人没什么生计,也没什么亲人,寻思寻思,就信佛了,在一个尼姑庵里过了下半生,前几年死的,那个是我知道的,三花门的最后一个女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