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弃剑忽尔想起,在两年前,他曾与神宫寺流风、堀雪闯入了江南二十一水帮在彭蠡湖口所召开的大会。散会后,蓝娇桃与六名同伴凿了他们的船,一路追杀上岸。直到流风杀一人、断一人之臂,他们方才退去。
后来,到了杭塘山上,君弃剑与流风、雪、寒星四人,则连中蓝娇桃所设下的虎、牛、蛇连环叁阵,如今想来,馀悸犹存。当下即问道:「那七支王虎、火牛阵、万蛇阵,也都是你一人布下的?」
「怎么可能!」蓝娇桃哂笑一声,抚mo缠绕在身上的赤冠鳞虺:「王虎和火牛,都是我的朋友备好的,苏杭叁帮的帮主是另一人去负责对付,我只有布下万蛇阵而已。」
「他们人呢?我记得当时你们共有七人,其中一人被流风所杀,除你之外,应该还有五人……」
「我到山阳找你的时候,他们回云南准备下一次伏击你所要用的蛇兽。结果,因为我在山阳没有攻击你,被视为叛变,他们在云南……也……」
「连坐法……」白重低声道。
蓝娇桃深吸了口气,道:「我们七个人……我们七个人,从懂事起就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玩,也一起养蛊、一起学驯兽驱兽、一起接下了狙杀你君弃剑的任务……我们七个人是一体的,我们七个人是朋友、是伙伴、也是家人……」
君弃剑无言了、白重亦无言了。
沈默半晌,蓝娇桃忽尔呵呵笑道:「没关系,反正等会儿,我也会去找他们了。对了,我和石绯、怀空去到湖口镇时,曾遇到一个人,便是我们原先的雇主。他说了一句我觉得很耳熟的话……」
「若果你是要吩咐遗言,那就免了!」君弃剑立即打断:「咱也不可能有命去替你追查。」
「不是遗言!」蓝娇桃正色道:「他说:主子最讨厌的,就是叛徒!……你们听过?你们听过!是谁说的?」他注意到了,君弃剑与白重脸色变了。
君弃剑脸色刷地白了;白重原本白面,如今面色铁青。
「快说!是谁说的?」蓝娇桃急急追问。
白重一眼扫向君弃剑,君弃剑则反问道:「你遇到的那个人、你原本的雇主,是谁?」
蓝娇桃一怔,摇头:「我不知道他的本名……在云南,我们唤他中庸。」
白重听了,立即倒抽一口凉气!
君弃剑深吸口气,道:「阿桃,你记不记得……去年,我们与岭南四颠齐赴鄂州同李定讨人……」
蓝娇桃身子大震,惊声道:「仲参!?」
「看来……中庸的主子即是仲参了。但仲参到底是什么人?」白重问。
蓝娇桃再次摇头,虽然同样身为云南人,但不管是中庸、还是仲参,他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仲参与二十一水帮联盟有牵连,这是很明显的……」君弃剑缓缓说道:「二十一水帮联盟将会接应倭族军马,也是必然要发生的事情。现在,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四族联军』……是出自仲参的手笔。」
蓝娇桃凄然一笑:「哈 ̄真好,给我知道杀我家人的仇人了!可是……可是我也没机会去找他算帐……真好!真好!」
白重沈默,他一向很沈默,但如今心里不沈默。
他很清楚的感受到,在这个时代里,自己还算是相当幸运的人。至少,他亲手将毁了他家园的回纥战士宰了!
这种机会,报毁家之仇的机会,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啊……
其实,瑞思私底下与他谈过,瑞思认为还有胜算,为了求这一点胜算,所以瑞思留下了。
毕竟,君氏父子与丐帮,是唯一有机会让她向赤心报一箭之仇的后盾。
这个赌,瑞思必须要下,否则,她即注定了一辈子当回纥的叛徒、一辈子当赤心的手下败将、一辈子流落中原,当个丧家之犬!
但白重不这么想。他这辈子要作的事,其实早已作完了。如今只希望,能把自己的性命,投注到有意义的事上……
北岸到了。
白重一眼即望见赖麻子,他正领着伙计,逐船逐人地收购渔网。赖麻子看到白重,立即招手将他们引导到了码头西方百步之处,另有许多伙计正在此处整理渔网。
叁人鱼贯上岸。白重问道:「有多少了?」
「叁十六张。」赖麻子拨打着悬在颈上的算盘,道:「能收的全收尽了,一般渔家吃饭的家伙,自是打死也不肯卖!比原订的五十张少了十四张,每一张我便少收你叁钱,叁十六张一共是二十两八百文。还有你们订作的蓝漆罩子,加起来算你叁十两即可。」
白重随手摸了张银票抛去,即向蓝娇桃招手。蓝娇桃会意,两人合力将岸边那长五丈、宽二丈许、又比人高出两个头的蓝漆木罩移到了船上去。
蓝娇桃拍了拍那蓝漆木罩,向岸边喊:「怎样?」
「小了点,勉强可以了。」岸边的君弃剑回答,他将整理好的渔网一手拖起,拉到了船上搁着。行止完毕,他一跃上了木罩,凭高眺望江中。
转了一圈之后,他跳回甲板上,皱紧眉头。
「苏杭叁帮终究没有动作吧?」蓝娇桃问。
君弃剑点头。白重则道:「至少……这代表他们也没有配合二十一水帮联盟行动,并不尽然是坏事。」
便在此时,『哔』地一声长响,自江对岸的联江码头传来!
叁人心中都是一凛。
是响箭!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