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她在心中反复咀嚼这一句,只觉得余韵悠远、意味深长,让这原本只是一般水准的诗,瞬间就提升了不只一筹。
传诸后世,绝对没有问题,而且这后一句,完全能成为脍炙人口的名句!
“喂,请问……方才那首还满意么,若是满意,请拉我上去啊!”周铨等了好几息,却仍然没有听到船上的反应,心中顿时急了。
若是这样的诗都打动不了对方,那就是对方有意为难。
“若是不满意呢?”过了会儿,他听得那仆妇道。
“不满意我也没办法,要不把我扔回水中,我自己游上岸去吧。”周铨垂头丧气地道。
然后他听到几声轻笑,紧接着,船工们伸手的伸手,递竹篙的递竹篙,七手八脚,将他捞了起来。
他虽然还只是少年,可毕竟是男人,故此郭太夫人、李清照都没有见他,他被直接带到船尾处,在那里有人递来干布,还有粗麻衣裳。
“就在这换?”周铨有些尴尬。
“小郎被人追杀都不怕,难道还怕在此换个衣裳?”船工笑着调侃道。
周铨想了想,还真是有点怕,毕竟船中有女眷,他在此换衣,对其声誉不好。
“多谢相救,还请烦劳贵主人,把我送到岸边,我自会回去。”他放弃了换干衣裳,而是拱手施礼。
那船工听得嘿嘿一笑,也不劝说,这时船舱的布帘一挑,一个仆妇走了出来:“小郎君要想上岸,倒也简单,若是能猜得我们的谜,或是再吟诗一首,便送你上岸。”
周铨正用干布擦尽头上的水,听得此话,他苦笑道:“那我还是自己游上岸吧,无论如何,请替我向贵主人道一声谢。”
他还回那干布,真的作势要跳入汴河中游回岸上。
那仆妇忙拉住他:“且慢,且慢,等我家主人吩咐。”
说完之后,仆妇转回舱中。
船舱内,郭太夫人摇了摇头:“倒是个性子直的,人品还不错……”
若周铨听到这句话,肯定会羞愧,他哪里是性子直,只不过是不愿意被人为难罢了。
“哼,是个狡猾的小子,他必定不会跳水!”还是李清照对周铨认识得清楚些。
“莫要闹了,别弄得救人不成,反倒结了仇怨!”郭太夫人不满地道。
李清照这一次没有再反对,吩咐了一声,那仆妇再度出来,发觉周铨正在活动胳膊腿脚,当下奇道:“你这是何意?”
“活动一下,免得入水之后又抽筋。”周铨道。
“不须你跳水游过去,我家主人说了,再往前些,待那些歹人追不到了,就觅一处地界靠岸,将你放回去!”
“多谢贵主人……若是方便的话,还请贵主人留下姓名,容我改日登门道谢!”
“我家主人说,你若要道谢,就多说说你听来的诗词。”那仆妇笑道。
此时文人,以诗词书画琴棋为乐事,所以周铨并不意外对方的这一选择。不过要他再抄诗词,他就敬谢不敏,这玩意,抄得越多,越容易出问题。
“我实在是被先生赶出学塾之人,哪里通晓诗文,就是听来的,也只记得那么几首……对了,我曾听得一首诗,或许贵主人未曾听过。”
周铨说到这,灵机一动,觉得终于可以应付这救他之人了。
“请念。”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周铨将当初的那首夏日绝句又拿了出来。
天可怜见,他绝对未曾想到,这艘客船之中所乘者,就是李清照。那仆妇听了之后回到船舱中,周铨也不好去瞄舱内的女眷,片刻之后,他见那仆妇又走了出来:“我家主人问小郎君,此诗何人所做?”
周铨对这家藏头露脸的主人也有些好奇,听得对方问起,略一犹豫,然后答道:“作此诗者,乃一奇女子。”
船舱之中,郭太夫人眉头一撩,再看李清照,果然露出了好奇之色。
郭太夫人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媳了,最喜就是结交有才华之人,而有才华的女子,更能让自己的儿媳欢喜。
那仆妇也知道自家主人的性格,因此向周铨问道:“可知这位奇女子如何称呼?”
周铨道:“此女曾经名动京师,敢叫天下才子自愧不如,娘家姓李,闺名清照。”
此语一出,那仆妇顿时剧烈咳嗽起来,而船舱之内,郭太夫人也咳嗽了两声,看着李清照,神情有些古怪。
李清照则是气急,猛然起身,掀帘子出来:“你看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