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贾奕之消息灵通,自然知道,这位秦梓投靠梁师成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颇得梁师成信任,其人年纪,也与自己相似。
再想向那门房打听,却打听不到什么消息了。贾奕只能在那里等,过了会儿,终见一人出来,那人白面微须,笑容盈面,正是秦梓。
“秦先生!”贾奕起身向那人行礼。
那人却不认识贾奕,只是微点了一下头,也无意与贾奕结交,径直离开了。
“不过是投靠了没卵子的太监,丝毫也没有文人风骨的东西,竟也这般得意!”贾奕见他倨傲,心中默默骂道。
片刻之后,里面有人来道:“贾奕,老爷唤你进去。”
“是,是!”贾奕立刻缩脖弯腰,拎着衣摆小跑上前。
李邦彦在京中的时间还不久,如今又官小位卑,故此他的宅邸并未太过营造。穿了两进院子,贾奕便到了他的客堂,只见李邦彦高坐于主位之上,而何靖夫则陪坐于一旁。
他慌忙上前大拜:“小人见过校书老爷。”
“贾奕,你今日来,是有何事?”李邦彦很直截地说道。
“小人闻说老爷新填之词传唱京师,特来送礼,为老爷贺!”
听得贾奕这般奉承,李邦彦面色和缓了些,哈哈一笑:“坐,坐!”
贾奕不敢真坐,只是挪了半个屁股在座椅上。他见李邦彦心情似乎很好,当下试探着道:“老爷,上回胆敢拒绝老爷好意的那个小儿……”
“就知道你是为此事来,贾奕,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当初我为何要待那小儿厚礼么?”
“小人哪里是什么聪明人,小人愚钝,只堪为老爷奔走!”贾奕慌忙道。
“哈哈,你是聪明人,但是比不得那小儿聪明,也没有那小儿的机缘。那小儿的名字,先是被杨公传到官家耳中,后来我也顺口提了一句,再然后蔡学士又说了他的事情……”
贾奕听到这里,不由得全身一个激灵!
李邦彦倒还罢了,甚至蔡学士蔡攸也就算了,可杨戬在天子心中那可是最亲信的人物之一,这三位先后在天子耳畔提起一个少年,以天子心性,岂有不生出好奇之念的?
全天下寒窗苦读的书生,多少人希望天子能听过自己的名字,结果却比不上一个市井小儿!
“官家对那小儿颇有兴趣,后来还问过一回,那小儿是否又有趣事……贾奕啊,官家生长于皇家,自出生之日起,就在高墙之中,对市井之事,甚是好奇……所以没准哪一天,官家就会要见那小儿。”
贾奕缓缓点头,当今这位天子,性情有些浮华,所以才有“端王轻佻不可承嗣”的评价。
“所以,事情就到此为止,莫要闹得不可开交……你得了冰棍作坊,也该见好就收了。”李邦彦又道。
贾奕听得气急。
对付周傥,虽然是出自他的私仇,但同时也是李邦彦的授意。
可是现在,李邦彦却一句“你得了冰棍作坊”,仿佛他完全是为了冰棍作坊那点小钱,才会对周家出手一般。
“校书老爷,周傥可是与那些疯狗谏官勾连,曾经诬陷过你啊!”强按捺住心中的怒火,贾奕起身道。
“不碍事了,如今周傥与那些言官都已分道扬镳,连我都不在意他曾经助言官之事,你何必着急?”李邦彦哈哈一笑,摆了摆手。
贾奕心中当真象是连吞了三只苍蝇一般,既恶心又难受。
李邦彦当然不在意,整个过程中,他不但没有损失,反而收了不少礼。可是贾奕就在意了,他送礼花费了不少钱财不说,他儿子贾达,现在还躺在家里哭痛呢。
“好了好了,不是什么大事……贾奕,你先回去,这些时日就莫要再惹事端了。靖夫,替我送客。”
何靖夫微笑起身,叭的一下打开折扇:“贾兄,请!”
贾奕无可奈何,只能起身离开。何靖夫将他送到大门口,贾奕瞅准机会,低声道:“何先生是否有空,在下想要请何先生去喝一杯茶。”
小半个时辰之后,贾奕阴沉着脸从茶楼里走了出来,在他身后,何靖夫掂了掂袖子里的东西,露出讥讽的笑意。
“浮浪贱种!”
走得远了,贾奕才在嘴中低骂了一声。
回到家里,他背后转了几圈,然后唤人将熊大叫了来。
他待熊家兄弟,一直就象对家奴般呼来喝去,但这一次,他的态度却是非常和气,脸上还难得地带上了笑。
“熊大,我记得你曾说过,你交游甚是广阔?”
“小人出身卑微,在市井里混迹,确实识得一些人物。”
“你既是认识那些英雄好汉,可有敢与周傥作对者?”贾奕又问道。
熊大一惊:“若只是作对,那倒无妨,可官人之意……不只是作对吧?”
贾奕点了点头,面沉似水,他不敢将真相全部说出,因此诳熊大道:“李校书不愤周傥,又担忧其身后谏官,要将周家除去,我欲替李校书分忧,想要觅得胆大心细有担当的好汉……你可有人可荐我?”
熊大吸了口冷气:“此事……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