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信客更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老汉一生清白,就毁在了这最后的一丝不慎上啊!我这一辈子在外东奔西跑,连父母逝世、妹子出嫁等大事都没赶上,好不容易赶上一次侄子的亲事,本想着就裁下一条二指宽的红布条无关紧要,回头再给人家补上银子就行了,没想到回来事忙,一时忘了,这就……”
“都怪我,怎么就一时昏了头,去动用了客人的财物了呢!我年纪大了,本想着走完这趟就不走了,没想到就这最后一趟,就把自己一生的清白给毁了啊!”
“老伯,您别太自责了,你在村里当了那么多年的信客,大家都知道您的为人,现在只是一时误会,解释开了就没事了。”
老信客摇头:“我毁了不要紧,可这村里不能没有信客啊!村里几乎家家都有人出门在外,这要是不能通音信,得误了多少事啊!可是现在连我那徒弟,也不愿意再当信客了,原本他跟着我走过两趟,已经能独当一面,我准备这一回就让他自己单独走一趟的,如今是连他也不再愿意接手了。”
“现在大家只是在气头上,慢慢地会想起您的好来的,也肯定有人会愿意接您的班,继续当信客的。”
老信客微微一笑:“难为你这个小姑娘了,自己遇上这么大的事,竟还能有心情为我着想。”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再怎么愁眉苦脸,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见一步行一步了,也未必就没有转机,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好好地活下去,老伯,你肚子饿不饿?我可饿坏了。”
“你这孩子,倒难得是个豁达的人。”
“您在这儿稍等一下,我去捉指兔子烤来吃,这儿的兔子都傻得很,见人来了都不知道躲的,一抓一个准。”
宁溪烧烤是一把好手,剥洗干净的兔肉用树枝穿着架在火上烤,不停地翻动旋转着,另外削了一根尖细的树枝,只要兔身上一有油脂滴出,立即在兔肉上刺一个洞,油脂便会被兔肉重新吸收回去,这样烤出来的兔肉才会不肉质干柴。
不多时,兔肉烤好,宁溪撕了一只兔腿递给老信客:“老伯,吃吧!”老信客也不客气,接过就吃,还连连点头:“小姑娘手艺不错,老汉这辈子能吃上这么好吃的东西,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宁溪道:“现在条件有限,做不出什么好东西,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给您做更好吃的。”自己也饿得不行,大大地咬了一口手里的兔肉,虽然没有放盐,但却烤出了肉类特有的香气,而且绝无腥臊,细嚼之下,也能品出一丝甘甜。
“老伯,您见多识光,依您看我这个手艺,如果去城里开饭馆可还成?”
“老汉年轻的时候也是过过几天好日子的,你这个手艺,别说开饭馆,就是那些高档酒楼的大厨,也未必比不上啊!”
宁溪笑道:“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将来不管怎样,我也要把我宁溪的酒楼开遍天下!”
“好,小姑娘有志气!”老信客放下兔腿,拿起自己的包裹翻找起来,最后拿出一本书册,“这个给你,就当是你请我吃这一顿的谢礼吧!”
宁溪疑惑地接了过来,蓝色封面上竖排着几个繁体字:“《易牙录》?”
“这是上古名厨易牙所撰食谱孤本,乃世上学厨之人梦寐以求之物。”
宁溪顿时觉得自己手上像有千斤重:“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可以要您的呢?”
“当年老汉也是机缘巧合之中在一乡野不识字的老妇手中得来,放在老汉手里也不过是废纸一般没有丝毫用处,只有到了有用之人的手里,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啊!”
“可是,这很值钱吧,我,我哪有那么多钱给您。”
“对我来说,它的价值就是小姑娘你对老汉我的理解,看得出来,你在厨艺一道上也是颇具天分的,我相信,这本书如果本身有灵,也一定愿意留在最需要它的人的身边。”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老伯,谢谢您,待我将来日子好过了,一定把您接到城里,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过好日子!”
“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喽,可惜啊,老汉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宁溪这才注意到老信客脸色苍白,额上竟有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老伯,您怎么了?”
老信客虚弱地道:“老汉常年不知肉味,肠胃早已虚弱至极,一下吃了那么多油腻之物,自然承受不住。”
“那怎么办?原来是我害了您,您千万要撑住了,我这就去找大夫。”
“别!”老信客拉住宁溪,“老汉这辈子能认识你这个小友,又吃了你一顿如此美味的烤兔肉,也算是不枉此生了。生死有命,老汉本来就已经是大限将至,如今正是自得其所。只请你待我去后,将我掩埋与此,与这青山相伴,老汉一生奔波,如今终于可以长守故土了。”
“老伯!您别这么说,我去请大夫,您一定可以没事的。”
“小姑娘别哭,听老汉一句话,去山庄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是为人奴婢,也总有熬出头的一天,总比被卖到山里不见天日的强。”
看着老信客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宁溪伏地大哭,尽管两人是初次见面,却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如此诚心待她的人,叫她怎么能不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