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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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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婷安这几日时常前来陪伴庄良珍。

这是个极擅长照顾别人的女子,悉心又温柔,就连庄良珍这个表面淡定内心充满戾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很喜欢她,她真的是江陵良氏唯一的好人,就像一朵毫不起眼的小白花,姿貌不惊人,举止不惊人,却在人毫无防备之时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幽香,浸染了人神魂。

大约,这才是真正的美人,摄人于无形,且男女通杀。

身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京都儿女,离别在即,有依依不舍的留恋再寻常不过,可不知为什么,庄良珍隐隐觉得她留恋更多的似乎是人,是良骁还是那个疯癫的父亲?也或者两者皆有。

不过良婷安很少提及自身的事,而良骁似乎也不太喜欢说小长房的事,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江陵良氏有段时间狗咬狗,小长房深受其害。

具体细节她不甚清楚,但大概的过程还是知道一些。

所谓家丑不外扬,良骁除非疯了才会与她说这些,更别提这其中还牵扯了庄家的恩怨,是唯恐两人不打起来吗?

事实上以良骁的性格,他也断不会承认自己此前被家族遗弃是因为老太君怀疑他是野种。

当年若非鲁国公一力压了下来,良骁这辈子就完了,更别说入京为官,不管这种事是不是真的,身为一个家族继承人却被人质疑血统,都将是一辈子洗不清的污点。

那时良二夫人削尖了脑袋企图将此事抖出来,想来也是瞄准了世孙的爵位,可惜未能如愿。

因为这个家真正做主的人并不是老太君,而是那个不苟言笑的鲁国公。

那才是只老狐狸呢,一贯是装聋作哑闲做阿翁,可一旦遇上真正的事儿,又是令人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的雷厉风行。

就连一向对鲁公府淡淡的良婷安,每回进府,也都是毕恭毕敬的前去月华堂向他请安。

话题扯得有点远,让我们把故事再转回庄良珍与良婷安这两个小女子身上。

庄良珍很喜欢良婷安,但相处之时又若有若无的保持了一定距离。

这是个好姐姐,但却是她的亲姐姐,对她好是因为把她当弟媳看待,可若知晓了她的“狼子野心”,那定然也是生死仇家了,如此,这一刻姐妹情有多深,下一刻可能就有多恨,反倒不美。

良婷安似是很享受这种君子之交淡淡如水的感觉,安然的与庄良珍在宴息室品茶,聊着京都的风土人情,京都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小老百姓,都爱听评书,是以,话题不免要扯到一些经典的话本上。

“我听良骁说你很喜欢看话本,我这里正好有个故事,便说与你听听吧,说的不好,你可不要笑。”良婷安笑道。

庄良珍洗耳恭听。

“从前有位小郡主,她的父亲是唯一的外姓王,身份显赫,实则族中人丁凋零,这荣宠无上的爵位也不过才维持了一代。身为亲王殿下的掌上明珠,她喜欢什么亲王都不会拒绝,譬如她爱马,十二岁便拜入当时一位有名的先生门下,十四岁认识了师兄,十七岁嫁入簪缨世家为妇,十八岁诞下龙凤胎,按理说此后应当在家相夫教子,可是二十岁又在家族的压力下重回师门,但师门有个师兄,长此以往,总是于她的清誉无益。”

庄良珍偏头问她:“倘她与这位师兄没有私情又有什么好怕的,小郡主身边有丫鬟又有仆妇,大家起居饮食又不在一块!”

良婷安笑了笑,抬眸看着庄良珍,神情之间并无她预料的心虚,反倒坦坦荡荡:“私情?何为私情呢?是指年少时青梅竹马的懵懂吗?那我觉得应该是有的。但是小郡主嫁人了,她与师兄之间只剩以礼相待。但恩师的孙儿却做不到这一点,对她百般纠缠。小郡主的婆家真真是世上最狠毒无耻的世家,欺负她父母英年早逝,逼她入虎狼之地。小郡主既不想对不起恩师和师兄,亦不敢违背婆母之意,夹在其中,艰难求生,两面不是人。好在师兄温柔知意,对她多有照拂,助她度过重重难关,年少时的竹马,成人后的生死与共,但终究是此生无缘。”

良婷安讲到这里忽然有些哽咽,目光却轻然的飘落于窗外光影中飞掠的花蝶。

她看了一会儿,方才转眸看向目无表情的庄良珍:“这个故事听起来真伤感,结局更伤感,小郡主的恩师因她而死,那之后她亦未能幸免,受到了很深的伤害,更可怕的是回到丈夫身边没多久便有了身孕,按理来说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种是该拿出去溺毙的,可是,这是个男孩儿,而小郡主的长子前一天才失足跌落池塘,她刚刚失去一个儿子,无论如何不能再杀这一个。最终这个身世存疑的孩子幸运的保住了,但小郡主得死。不过小郡主的婆母为了得到她恩师的一样东西,却骗了她师兄,只要师兄将手里那一份先拿出来,便饶小郡主一命。可是师兄把东西交上去之后,只得到了小郡主早已冰凉的尸身。”

良婷安脸上渐渐恢复了平静,呢喃道:“你看,我怎么说了这样一个故事给你听,故事里的人大部分都没甚好结局,后来师兄把小郡主带走了,应该走的很远,潮江一年四季怒波汹涌,足够将他们带到谁也追寻不到的地方。”

这个故事一定是编的,但编的太像了。以庄良珍的聪慧不可能一无所觉,却也正因为觉察到了才止不住发抖。

她想要说什么,却只能瞪大眼望着一直平静视她的良婷安。

如此的安宁,又仿佛是悲悯,无形之中令庄良珍如坠深渊,惊慌失措。

她一个字都不信!

片刻之后,庄良珍才醒过神,一字一顿的问:“那么小郡主恩师的孙儿呢?”

良婷安沉默半晌,才道:“听说断了一条腿,后来也死了,他是咎由自取,不过他有个惹人怜爱的女儿,这个孩子与小郡主的儿女一样,都是无辜的。”

茶案的风炉火势燃燃,水已咕嘟咕嘟的冒泡。

庄良珍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抬起手,可怎么也拎不起那只仅有巴掌大小的银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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