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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话 山沟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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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几个男生说:“宇哥,以后一起去当兵,咱都不怕苦。”

“哈哈。”马宇一脸开朗,说好。

“我···我也去当兵。”马玲玲也一脸兴奋。

“你,算了吧,小丫头。”刚刚那个“小胳膊小腿”的男孩怪笑着说。

“你说什么?不理你了,哼。”马玲玲转头,很生气。

“好啦,玲玲,你也去当兵就是,和姐姐一起,我们一起去。”苗小花过来安慰,然后回望着马宇。

马宇正望着她,马上别开视线。这一细节被男孩子们看到,大家就起哄说:“玲玲,你哥哥和嫂子陪你一起去当兵,别怕,哈哈。”

“乱说什么你们!”苗小花一脸愤怒,仿佛从未这样想过。

马宇则没说什么,只是脸红。他身后有几个好事的孩子就推着他肩膀说过去牵牵嫂子的手。又有一个一脸担心地作着表情小声奉劝马宇说:“这姑娘太泼了些,宇哥你可得小心。”

马玲玲倒是很喜欢苗小花,拍手支持道:“好,我们一家都去军营。”

大家就都笑了。苗小花站在中间,气呼呼的难堪着,瞪眼瞧着众人说不出话来。

她是山沟里有名的“凤美人”的女儿,“凤美人”以风姿出众而闻名村落中,偏好高骛远,想攀高枝,长到十六七岁的时候就是不肯随便嫁人,让家里人很是着恼。很久以前,一个外地城里男人路过村落,问路时遇到在溪边洗衣服的“凤美人”,就一见生情、日久相思而第二次来访,两人谋划私奔结果没有成功。村人守旧,逼迫他必须留在村里入赘,这也是村里的习俗,结果男人不同意,就转身离开。“凤美人”想着他以后还回来,就日日守着,守到渐成黄花,终于看清世上男人的狠心,就毅然嫁给苗小花的爸爸。苗小花的爸爸子承父业,经营着村落四周的良田木场,近几年随着外头企业家与林业专家们陆续进来,村里有了经济的输出口,生意越做越大,已经是村里的第一富户了。苗小花本人也生得玲珑窈窕,是个十足十的美人坯子。她却不似母亲般心浮气傲,而像多些父亲的沉着朴素,父亲在外打理着生意,她作为家中长女就帮忙操持着家事,代替母亲上下安置得很是妥当。马宇的爷爷,村中的老干部马中日是村中较有文化学历的人,就常笑着说道那个女娃娃像是古典小说《红楼梦》里的“凤姐儿”,年纪轻轻就很是能干,倒是比她母亲更合适这个“凤”字。

“凤”字。穷山沟里能出一位凤凰吗?他爷爷每每这时候会对着外边的群山出神。

凤凰?在我心中,其实她早就是···凤凰一样的了。

马宇每每这样想。

她是他的凤凰儿,他是她什么人?他看不出,他担忧。怕有朝一天谁来带了她去。

“凤去台空江自流。”这是书上一篇古诗的一句。

马宇甚是担心这一日有天到来。

他心中的凤凰儿,有一天终会附上高枝吗?而自家爷爷虽然在村里名望大,父母亲却是有些承继不起,前些年经营薄田种几平方米菜蔬,这几年出外到大城市打工去了。一年就回来一两次。哎,他就长年累月与爷爷相随,奶奶都早已过身而去。在记忆中无聊孤寂的某一天傍晚,他带着足球偷偷在山道上练习,遇到远方崖边一个姑娘在唱山歌。好好听的声音!当时他痴痴望着。月亮刚刚升起,年轻少女侧对着他唱山歌,歌声中有着悠扬的心事,不易被发掘的情怀。那个夜晚,如此清丽。

从此而后,他见到凤凰儿时,总不免醉心情痴,不敢正望。

太过美好的事物,会让人不敢拥有吧?每次走过凤凰儿家、凤凰儿家的田、凤凰儿家的木场、见到凤凰儿家的人,他总是带着一股忧伤的甜蜜。

他同时也爱这个小小的村子。大家虽然经济落后,文化程度低下,但有一份诚实安稳的心,四时耕作,按时收成,家家户户亲密无间,大节小节热闹非常。

而那一夜、那许多夜凤凰儿的歌声,在凤凰儿的世界里,又有着这样的一个故事:

凤凰儿的父亲其实并不姓苗,他姓安,叫安明柯。这是某一天母亲无意透露出来的信息。她好怨母亲随口的这消息。然后她悄悄去找当时负责接生的宁阿姨,宁阿姨一意和她说没这事不能声张,凤凰儿懂了,她早慧。女孩子早慧,而她更是天资聪颖。慢慢的,她理解了母亲,不怨恨母亲,更从不把这信息透露给父亲得知。她的父亲,就是她理想的丈夫形像,她从不喜欢什么姓安的来自大城市的文化人,不喜欢什么成天谈情说爱的贵族子弟,她爱的,是朴实勤快亲切健康的父亲这样的男子。不知道是在哪一天留意到名叫马宇的这个小男孩的?小男孩都幼稚,什么都不懂,即使是身板子挺健壮结实的马宇。只记得那天父亲的木场子里,中午歇了工大家谈论家常时谈论起马家的小孩子来。大家说马家的孩子是个“足球神童。”是村里从来没有的“足球神童。”是个怪孩子。

凤凰儿只知那孩子与自己同级,偶尔同过班,成绩不错,还有他爷爷是村里边说得上话的人之外就对他一片陌生。

“足球神童”,这倒怪了。她心想要亲眼见识一下。于是,在某一天的傍晚,她偶然见到小男孩怕被人发现似的带着足球偷偷跑向山那边。天色已黑沉沉的,危险!凤凰儿想过去制止他,却不由自主好奇的尾随过去看,结果她见那孩子在黑沉沉之中,在崎岖难行的山道之上颠着皮球,一下、两下、三下······到无数下。他不累吗?然后又见少年将皮球像打乒乓球一样对着山壁与石阶一弹一回的来回练习。好厉害!他怎么做到的?

自此女孩的心变成崇拜。单纯的崇拜,像崇拜她的父亲。她不知道这份情感是什么。但她同样希望自己被崇拜,最好能被父亲崇拜、被“足球神童”崇拜。她偶尔傍晚到山崖边唱歌,第一次唱声音颤抖,第二次唱就自如很多,此后她发觉傍晚一个人在山崖边这样唱歌很是清爽就经常来,但一经常来就发现那小孩子不再过来了。他怎么回事?或者他在偷看我?她不明白,她想验证。就偶尔不来。然后她发现她不来的时候,稍晚一些,“足球神童”偶尔就会偷偷来到。有一次,她躲在草边发现了一条小蛇,吓得她差点尖叫,还好及时按拢了嘴,只发出不大的声音。那个尴尬的闷声,小男孩会怎么看待呢?会当作是一个错觉还是怎样?她不知道。亦不知道这份情感是什么。她只知道,这个小男孩对自己有意。她很开心。

我想看看大山外面是什么,有没有爷爷说的大海——

······

“凤凰儿”的歌声、“足球神童”的足球。

两人的眼神,一齐望向遥远的大山外面不可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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