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5.18)
项君,名志奇,笔名大可。
我和项君都是家乡古镇一中的初中毕业生,他比我高一年级。
在学校念书的时候,就知道项君也认识了他。认识的起因就是他演过短剧,和现在的小品差不多,给我的第一印象,他的个子比较高,戴着一副眼镜,而那剧中他表演的如何,我的印象却不深了。但项君那时不认识我,我当时只是个名不出众的小人物。我只是巴望着台子上的项君,却不曾和他近距离的接触,更谈不到有语言的交流和日常的交往了,我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和他的名字而已。
在那个特殊的时期,项君那时正是风华正茂的时节,他和几个同学朋友还组织了一个文学团体,主要是写诗歌,大概也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吧。
他家是农业社的,家庭背景的具体情况,我不知道的。他没有上过大学,也忘记了是哪年哪月,他到我们学校来代课。
我和项君除了是一个教研组的之外,还是专科函授的同学,我们都在黑省函授广播学院学习。记得有一次,几个函授的同学上县里的进修校学习,在业余时间晚上去看巴基斯坦电影《永恒的爱情》。不知项君在哪儿喝多了,一直不停地说话,正好我的座位挨着他。电影中的男女主人公哈迈德和罗西,他们爱得非常真挚,最后,都死了,他们的魂灵一起升天了,爱情得到了永恒,这一幕爱情极致的悲剧还是很感人肺腑的,这也正是我所渴求和羡慕的,所以,我很投入,但是,活活地让项君给搅得一塌糊涂,电影看完了,我连坐垫都落在了电影院里。
路上,我们几个议论电影,车安才说:“爱情至上啊。”项君听了之后,说道:“什么爱情至上,酒逢知己千杯少嘛。”孙秀英说:“你们瞅瞅,这项大志奇,可是喝喇迷了。项志奇呀,你和谁喝的呀?”项君说:“哦,铁哥们儿,多了去了。”接着,项君不断地说,说的都是半醉不醉的风趣话,一路上,有项君这个大活宝,大家都很快活。
还有一回,我们几个函授学习完毕回来,下了火车,别的女同伴都有丈夫来接,我却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当然有些失落。项君就陪着和我一起走,他的样子非常郑重:“你呀,还给他回家?要是我就不回去,就坐在地上哭啊。”我明白,他是在安慰我不要难过。我当然理解和领会他的心意,项君的心,还是这么细腻,他是怜香惜玉,爱护女人的。
项君在学校的那几年,我们都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大概有十几个人,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很有意思。我那时寡言少语,多愁善感的,但也喜欢热闹和快活,况且我还真的缺少快乐,和大家在一起有了快乐,自然也是十分快活的,很自然地珍惜这种天外飞来的幸福时光。
后来,这十几个年轻人项志奇、我、柴华、杨顺吉、张宝林、金子廷、国世业、王鸿路、赵成林、何建国、李桂琴、梁秀媛、富群、张巨发、孙秀英、李春燕,走的走,升的升,就没有几个了,也说笑不起来了,也就是没有了能和我随便说说笑笑的人了,我很孤独和寂寞。更何况经过了特殊的洗礼,人的原始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却停留在原地不动,不和时宜,就更感到孤独和寂寞。这样,我便经常回忆起那过去的情景,就自然而然地想起那有着原始性格的项君来。
项君,他一米七八的个子,梳着大背头,眉毛很黑,眼睛不大不小,双眼皮,鼻子有点儿高耸,鼻梁上架着一副大眼镜,镜框是黑色的,镜片是圆圆的,嘴巴和眼睛、鼻子的规模很和谐,鼻子下面,还有两撇小黑胡,他的脸色,是淡黄色的质地,脸的两颊,有着淡淡的绯红色,他的相貌,还是很秀气的,但不是阳刚气十足的样子。
他衣着很朴素,近似于农民,冬天,棉袄是对襟的,上面是人工缝制的疙瘩纽扣,棉袄的外面也没有件外套,戴顶狗皮帽子,但时常是夹在腋下,他也不注意修边幅的,也可能他的家里条件不怎么样的缘故,但我看来,还是他这个人不拘小节的。
项君的嘴里还常常叼着个黑色的烟斗,抽起来呼呼地冒烟,呛得人直咳嗽,他还在抽,象是在故意地呛人。大家都咳嗽不止,特别是我,咳嗽的更厉害了,因为,我在十七八岁的时候,父亲老了,弟弟和妹妹都小,我承担起挑水的义务,一连挑五挑子,大笨井,和家的距离三百米,久了,就压出个气管炎来,但现在竟然好了。当时,一遇到烟味,自然的就受不了了,但项君他却不知道,他更加使劲地抽起来,那嘴巴,吧嗒吧嗒急速地张合着,大家更加咳嗽了,他却在笑。好像是柴华吧,扯着略微沙哑的嗓子说:“欸哟,我的妈呀,我说项志奇,项大哥,您老人家就行行好吧,饶了我们几个吧,行不行啊?”项君听了,大笑了起来,他一下子站起来,像是幸灾乐祸地说:“该,该,叫你们都欺负我,这回呀,我也报复报复你们几个属鸭子的女同事,哈哈哈……”我还是咳嗽不止,并且,像是喘不上来气儿似的,项君这才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不抽了,赶紧把烟袋熄火,抬起脚来,在鞋上磕出去了烟火,然后,走到我身边,问:“殷师(当时,他就这么称呼我的),你怎么比谁咳嗽的都厉害,还那么喘,是不是有病?”他的语调非常温柔,充满了关心,也含有歉疚的味道,我就说明了,他马上双手合一,对我深深地鞠了个大躬,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嗨,嗨,我咋这么缺火(缺德)呢。”我还喘息未定,但笑了,说:“没什么,你不必如此。”
他那时有很多书,古今中外的很丰富。我却没有,家里的生活一直是不宽裕,也就没有闲钱来买书。有时,我就用手抄书,抄了好几本书。后来,我知道项君有书。一次,借了他两本书《中国古代文学》。过后,我不给他,对他说:“不给你了,留作纪念吧。”他睁大眼睛:“不给了,留作纪念?唉,真是个赖皮。”他也不生气:“唉,我的书不少都这样了。”
借项君的《秋瑾选集》,我抄下来了。在抄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我发现,书后有柳亚子的两首诗,是赞秋瑾的,在柳诗的后面,还有两首诗,也是写秋瑾的,但没有署名作者,我猜想,就是项君的了,是七绝两首:《吊秋瑾》“亘古女子一竞雄,留得芳名震长空。矫枉过正蓄反抗,匡济艰危风云涌。”“莫道周衍六月霜,蛾眉短命不须伤。于祠岳庙齐驱路,女郎侠骨百世芳。”
三十多年后,在二○一五年初,我把项君的这两首诗歌发给了《讷河诗词》主编萧士恕,请他把项君的遗作,收入到书内发表,我觉得,这是对项君的一个很好的纪念。
项君是个活泼的人物,他很随和,又爱说说笑笑,也是个风趣的人,他的妻子叫李桂琴,是个家庭妇女,他们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恰好,我们的数学组的老师有个叫李桂琴的,和项君的妻子同名,项君就以此开开玩笑。有一年,我们好像是集体去野外游玩,项君和李桂琴照了一张相,黑白四寸的,这照片一出来,他就拿给大家看,他当时还叼着木斗柯,一边说一边笑。那照片,我也看了,背景是一条小道,上面有树木和青草,项君手里拿着木斗柯,满面笑容,而在他两米处,那数学老师李桂琴,也是满脸微笑,这两个人,是面对面的,不知就里的,那就是和谐幸福的一对夫妻,不用问,这就是项君串通哪个男同志偷拍的。
项君通晓音乐,他会识谱,也会写歌曲,他曾谱写一儿童歌曲《骑着小木马》,在中央广播电台少儿频道多次播放,在大江南北唱响。大可的名字,在孩子们心中,快乐远航……为此,他也曾陶醉了许久……他还会乐器,但我不知道他究竟都会哪些乐器,我只看到他拉手风琴和弹奏风琴,他教音乐课,学校要是有什么文艺活动了,都是他领着排练,他都很认真的,不辞辛苦的,成绩也很突出的。
学校的教导处何主任和上级部门的房教研员想帮项君转正,安排一节课,都导演好了,让他做木偶来讲观摩课,全校的领导和老师都去听他的课。我在教室后面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项君讲课,心里暗暗地祈祷他能成功,这对他的转正,关系很大。但是,我看项君很紧张,是一节古文教学,项君竟然给提问答题的学生的分数,前后矛盾。可他讲课的随意性太强了,课堂教学经验也不足,结果失败,对他的影响很大,他也很上火。他私下里问我:“哎,殷师,我讲得很不好很失败吧?”他没有问别的同事,只是问我,我明白,他还是很相信我的,他和我也比别人近乎,我怕他太难过,又看到他那难过纠结的神情,我老大不忍,柔柔地说道:“不,没有像你想象的那么糟,你不要在意的。”那何主任很失望也很生气,还有一分钟的时间,他就提前吹笛下课了。何主任他还说:“真是的,让他做木偶,他都做不好,这项志奇呀,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哇,唉。”从此,再也没有人提起给项君转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