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泽昏昏沉沉地动了动身子,四周响起沙土簌簌下落的声音。
身上很重,有什么压着他一动不动,让他觉得气闷。
自己这是……被埋了?
抬抬手,似乎能动,还好,还有空间让他抬手,至少说明没被埋得太严实。
黑暗中没有半丝光线,他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四周究竟是什么情况。
脑袋还有些晕,因为距离不远,爆炸的冲击力有些强,让他耳部轰鸣的同时,总觉得有什么事没想明白。
手掌顺着身边的土块向上慢慢摸索,似乎有什么东西压住了他的上臂,让他无法将手伸得更高。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如果周围的土石埋得太深,那这方小空间里的氧气很快就会被耗完,他必须挣出一条生路。
为自己,也为了,为了……洛舒!
等等,他的洛舒呢?!
想到这个名字,季泽脑袋一清,手上的力道也一下加大了不少,然后猛然举起,就察觉到了压在自己身上的,那具软软的、温热的躯体。
这分明是!
“洛舒?洛舒!”季泽的声音小到自己都险些听不见,而洛舒更是毫无反应。
洛舒怎么会压在他身上?
他明明,明明把他护在……身后……
爆炸前的记忆终于回笼,季泽却宁可忘记那令他痛彻心扉的一幕。
是的,他是把洛舒护在身后,更在爆炸发生时,想要将人推远。
可就在那一刹那,洛舒却突然爆发出了骇人的力道。
平日里一套都打不完的擒拿手,竟是被他用得无比顺畅!
自己分明察觉到了爱人的意图,可对方的速度,竟快到令他也没能躲过!
或许只有零点一秒而已,他知道自己因为震惊而迟缓了一瞬。正是这一瞬,他与洛舒的位置就被调换。
映着爆炸的火光,季泽昏迷前最后的记忆,就是爱人眼中亮得慑人的光芒,就好像,他在燃烧着整个生命!
季泽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几乎没有哪里有什么受伤的痛楚,显然,洛舒将他整个人都护得很好。
明明,他才是那个该拦在前面护着洛舒的人,他的洛舒,不能习武,还摔摔打打的,总让他担心不已。
这是他最爱的人,是他穷尽这一身都要守护的人,可现在,他却被保护了。喉头微甜,季泽的心中泛起剧烈到难以言喻的疼痛。
洛舒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换来了季泽的毫发无伤,而他自己却生死未卜。
爱人的胸前依旧有起伏,这是唯一让季泽感到些许安慰的事。
幸好,幸好郝莎手里武器虽多,却都不具备大型的杀伤力,她身边仅剩的这个□□,大概就是最后防身的东西了。
所以爆炸虽然猛烈,却还不至于把所有人都炸成渣渣。
只是,回想起方才的洛舒,穷尽季泽有限的记忆,他从没见过爱人如这般。
平日里的洛舒,总是慵懒淡定的,总是风度翩翩的,万事都游刃有余,又仿佛不放在心上;他很注意自己的形象,会对着没事对着镜子排演这种表情神态,让自己时时刻刻都表现得完美无缺。
在今天之前,季泽甚至无法想象,什么样的事,才能打破这份淡定。
有时候他觉得,只有在床上,爱人才会因为自己太过激烈的动作,而失却那份冷静,露出难得一见的迷醉表情,展现真正的自己。
可方才,当自己推开他的时候,洛舒脸上惊怒到目眦尽裂的表情,却让季泽的心中泛起剧烈到难以言喻的疼痛。
只是,季泽或许身上确实没有伤痛,可心里,却被划出了一道太深太深的伤痕,痛到让他连呼吸都困难。
眼眶微微酸胀,他努力睁大眼,不让自己流出泪水。
洛舒,洛子修……前世今生,这个人总是这么傻!
明明长了一张那么聪明的脸,可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却蠢得这么直白!
这一刻,季泽有点明白好友米寒玉为什么总是骂这人蠢了,因为自己也很想骂他,然而,终究是舍不得。
季泽一直知道,当年自己的死,是爱人心里永远无法磨灭的一道疤痕。
可他此时才明白,这道伤,究竟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