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尖利高亢,都变调了,神色疯狂,状如疯魔。
无怪她发疯,当年为了她,菊花受伤差点被人掳走,这就不说了,如今又因为这件事,被人家烧了张家橡园。虽然他们是逃了出来,可是死了多少人,这还不知道哩。
不管咋说,她奶奶已经死了,先前从山洞里出去的那些汉子和两个媳妇也肯定是活不成了,还有那些在树林里种木耳的雇工不知逃出去没有……
天哪,她觉得自己没法活了!
刘婶也怒了,见那少年用手挡住葡萄的捶打,也冲过去抓住他头发,扭住他胳膊,她虽说是女人,但常年干活的,那劲儿也大,这一抓,顿时让那少年动弹不得,眼露愤恨交加的神色。
她嘶声道:“狗东西,还不服?你骂谁是坏人?你爹娘就是天底下最坏的人,拐卖咱闺女,活该下地狱,阎王爷就该把他们丢进油锅里炸,让他们来世做猪做狗,永世不得翻身。”
小井儿一听这人是拐卖姐姐的人贩子的儿子,也暴怒地上前揍他;刘黑子反而愣住了,失魂落魄地站在那,搂着娘冰冷的尸身,觉得心底发寒。
山洞里哭喊声、叫骂声一片,和着嗡嗡回音,混乱不堪。
这少年任凭人打骂,嘴里却倔强地叫道:“我不管。我就晓得是她害得我没了爹娘没了奶奶,害得我没了饭吃,没点心吃,我就是要烧她家的园子。”
这话招得人更生气了,葡萄也不打了,她气晕了,一头撞在他胸口跟他拼命。
菊花示意王忠等人上前阻住他们,又让小喜和樱桃拉住葡萄,说自己有话问。
小喜和樱桃架着痛哭的葡萄走到旁边,一个劲地劝慰她;王忠也将小井儿和刘婶等人拉开,一圈人虎视眈眈地看着那半死不活的少年,若不是太太要问他话,立马就要剁了他。
菊花也不废话,直接对他说道:“蠢得跟猪一样,被人家指使出来干这事,连命都快没了,还嘴硬。让我猜猜看,你是被人追赶着掉下来的哩,还是发现被人使唤了,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的哩?左不过这几种可能。你哥哥哩?”
那少年恨恨地盯着菊花,忽然尖叫道:“老子乐意。老子就是要烧了你家。你害我没了爹娘和奶奶,我……老子就要烧了张家。”
众人大怒,菊花却抢着说道:“哼!可惜的很,我们一家人都活得好好的。明儿外面还会传你们金家专门干杀人放火、拐卖小儿的勾当,儿子老子都是一路货,金家活该断子绝孙。你们不过就放了一把火,官府却要把四面起火都算到你们头上。你哥哥哩?说不定这会儿已经被抓住了……”
那少年不知菊花是诳他,只不明白她为何知道这些,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瞪着菊花不语。
他哪晓得菊花根本就是猜的:这样年纪的少年,又是这副冲动的性子,就算想要报复,也顶多是放一把火出一口心头怨气罢了,哪会周密地、算无遗策地四面同时放火,居然还做的滴水不漏,没让任何人发觉,要说这中间没有蹊跷,都是巧合,菊花只能承认自己点儿太背了。
板栗见那少年故意用话气他娘,上前蹲下道:“我娘害得你没了爹娘?你不知你爹娘拐卖了多少小娃儿么?”他指着哭泣的葡萄,“我葡萄姑姑当时都被塞进马车了,他们还想拐卖我跟我妹妹,我们那会儿还不到一岁哩。依你说,我们就应该被你爹娘卖了,卖的钱好让你买点心吃,是不是?”
这少年自然知道自己爹娘不是好人,但那又咋地,那也是他爹娘哩!帮他买点心、买油炸果子的爹娘,心疼他的爹娘。他只顾发泄自己一腔怨气,哪里会听旁人的话,要是他能听进这些,也不会来放火了。
他见板栗很认真地问他这个问题,好像确认这点很重要,那严肃的神态一点也不像个小娃儿,没来由的就很恼怒,刚要如先前一样嚣张地放话刺激他,抬眼就看见一个小女娃也蹲在自己面前。
她七八岁的样子,头发微乱,小脸紧绷,脸上还沾了些灰尘,一双狭长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那漆黑的眼眸里映照着火把的光芒,光波流转,既没愤怒也没悲伤,看不透在想什么。挺直圆润的鼻梁下,唇线清晰,勾出一张小巧的嘴巴,此刻却紧抿着,越显得小女娃面无表情。
他就看呆住了:这就是他妹妹么?这样的女娃儿,要是被卖了,如今会在哪?
正恍惚地想着,就听她轻声问道:“你们一块来放火的有几人?”
那声音软软的、嫩嫩的,好听极了,如同邻家小妹问他吃过了没有,倒不像在审问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