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自己是不敢公然住入皇宫的,他的府邸就在皇宫之边,原是某位权贵之所。下了马,见一个戈什哈迎上来,吴三桂问道:“人在里面?”
“正在里面。”
吴三桂匆匆而入,不一会儿,便听到里面淫声浪语,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立刻就换上了一副笑脸。
他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便是再有什么念头,都不能带进去。
进了门之后,便看到一个壮汉,左拥右抱搂着他的使女,那几个使女欲拒又不敢,那神态……和他自己心中的情绪差不多。
见吴三桂进门,那壮汉一伸手,将几个使女推开,笑着道:“汉人的女子,就是细皮嫩肉,一掐都会流水……我说吴侯,你还不跪下接旨,难道说要我请么?”
吴三桂槽牙轻咬了一下,然后跪了下去。
他早就知道,部下有人称他为“吴三跪”,说他跪过崇祯天子,李闯的使者初至时跪过李闯,多尔衮的使者来了又跪建虏。男儿膝下本有黄金,但若脸都不要了,下跪又算什么事?
“臣镇南侯吴三桂,接旨!”
在献上山海关并协助建虏击败李自成后,吴三桂被伪清封为镇南侯,而京师被伪清更名为“中京”。若不是瘟疫,伪清原是准备迁入关内的,但当初的大疫和后来俞国振的压力,使得伪清如今还是都盛京,也就是沈阳。
“大清摄政皇父睿王旨意,吴三桂……”
吴三桂听着听着,低着的脸上,先是惊骇,然后是愤怒。不等对方宣完旨,他猛然抬头:“简单地说,睿王要我攻击天津卫是不是?”
“对。”
“为何,据我所知,睿王还派了孙之獬去参加俞国振的协商会,为何这边要挑事?”
“此次协商会,不过是俞国振玩的伎俩,不管我大清参不参,俞国振都要找借口开战。”那大汉目光阴冷:“吴三桂,你怕了?”
“鳌拜巴图鲁,你说的对,我是怕了,这天底下有几人不怕俞国振,睿王不怕还是巴图鲁你不怕?”
鳌拜没有想到吴三桂这个时候竟然反应会这么激烈,这几年来,吴三桂对大清都是极为恭敬,莫说是他,就是换了别人来,吴三桂都是恭敬有加,事后还一定会有一份不菲的贿赂。因此,大清女真官吏,都将来京师公干视为美差。
“看来你怕俞国振,更胜过怕我大清!”鳌拜恼怒地道:“吴三桂,你是不想活了?”
吴三桂眼中闪烁着愤恨:“让我去袭击俞国振,分明就是不要我活了,既是如此,咱们就一拍两散,大不了,我就去投俞国振!”
他这样满口疯话,有一大半是真心,另一小半,也是最重要的一小半却全是装出来的。他知道自己与俞国振的矛盾几乎是不可调和,从当初在金陵城相遇开始,两人就互不对眼,而到自己投靠伪清之后,俞国振控制下的报纸里口诛笔伐,他享受的待遇几乎与李自成相当!
吴三桂心里其实是很悲愤的,在他看来自己做的事情,并不比李自成恶劣:他的军纪尚可,他投靠建虏又是为时势所迫。他只能将这视为俞国振对他个人的仇恨。
但别人不知道这一点,特别是伪清不知道这一点,因此这就成了他用来要胁建虏的一张底牌,现在,就到了不得不打出这张牌的时候了。
鳌拜上下打量了吴三桂两眼,冷笑道:“这几年,你就是这一刻还有点儿男人味。不过,睿王知道你会这样说,他要我给你说清楚,你若是能投俞国振,三年前就已经投了,既然上了大清的船,又被俞国振点着名骂,就死绝了再投过去的心吧。”
吴三桂顿时一愣。
“而且睿王不是要你主动攻击俞国振,是只要俞国振有北伐之意,你就抢先攻击天津卫,避免他在中京左近登陆。你自己也知道,若是俞国振在天津卫登陆,兵锋两日内便可以到中京,到时你拿什么去抵挡?便是睿王有意来援你,也得你自己能撑住,撑到大清精锐勇士赶到。”
“睿王确信俞国振一定会北伐?”吴三桂缓缓地道:“我在京师,并未发觉他有此意。”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年来你拼了命的扩军为的不就是这个?”鳌拜实在烦了和这个狡猾的汉人斗心眼,他瞪着吴三桂:“睿王既然这样判断,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只要记着,一得到睿王的命令,就攻下天津卫,死守十五天,那便行了!”
“十五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