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寇之事,想必大师也知道,流寇向来不礼僧不敬法,若是给寺中僧众造成了伤亡,那可就不大妙了。”俞国振微笑着道。
“是,是,檀越说得是!”
俞国振交待完这一句,也不管寺中僧人会做如何反应,而是直接向着正疾跑来的叶武崖行去。
“杨尔铭到了哪里了?”他问道。
“已经过了大关。”
“过了大关,流寇尚没动静……倒是好耐心。”俞国振自言自语了一句。
在他身边,章篪蠕动了一下嘴唇,脸色甚是紧张。
“章先生不必担忧,虽然大关是我预设的战场,流贼未在这里发动攻击让我有些意外,但这并不影响大局,不是大关,便是是小关,最远不会超过舒茶……”
随着俞国振的话语,章篪脑海里浮现出曾经看到的沙盘地图,那地图将周围左近山川地貌一一再现,章篪此前还担心那些地图会有失真之处,但来到了这二鼓峰白云禅寺之后,他默看周围山势走向,竟然与沙盘一一相合。
这让他非常震惊,就算是分守四府的史可法手中,也只有非常简略的四府地图,那图籍虽然不是错误百出,却也难以成为战时的依据。
“这俞公子事先便已有准备,他一举一动,莫不思虑深远举止得法……这世上莫非真有生而知之者,否则哪会有俞公子这般的天才?”
章篪跟在俞国振身边,是他自己的请求,原本他是留在无`为城内的()。俞国振也有些奇怪,史可法的这个幕僚不在相对安全的无`为城里,跟在自己身边做什么。好在他的所有行动,也不怕有人跟着,但军中不养闲人,故此章篪在他身边的作用,就是以史可法的幕僚身份,与乡绅、官吏交涉。
这些交涉事宜,原是俞国振最厌恶的,那些乡绅,行军时踩着他们家的苗了,升火时用了他们家山林里的柴了,向他们买些粮食肉类……因此,当章篪跟在身边之后,俞国振惊讶地发现,这位看上去老实保守、并没有什么才能的幕客,竟然将这些事情打理得恰到好处。
或许正是因为他太老实了,老实得那些豪绅都不好意思讹诈他。
“流贼的老营处,有什么动静么?” 章篪又听到俞国振道。
流贼转战南北,相互之间都不是太信任,故此老回回离了庐`江县,便将自己的老营放在了金牛渚。此地四面平阔,往东南是给了混天王的庐`江城,往西是他们包围得严严实实的舒`城,老营放在这里,离前线较远,不虞有误。
“老营并无动静,至少到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看来……老回回这厮还挺有耐心啊。”俞国振笑了笑,目光变得幽深起来。
又等了约有一刻钟,终于听到叶武崖传来消息:“贼人动了,是小关,杨知县进了小关!”
“好,接下来,就看我们了。”俞国振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传到了方丈室中的老僧耳中,老僧白眉轻轻颤了颤,旁边的沙弥有些胆战心惊地问道:“师傅,为何弟子听得那位檀越的笑声,心里……心里总觉得不安?”
“那是虎啸,幼虎一啸,必要噬人()。”老僧叹道:“可惜贫僧没有降龙伏虎的本领,否则让这头猛虎,为我释教护法,哪怕天下乱世将至,也可保我释教无虞啊……”
俞国振带着众人出了寺庙,他这一下并没有掩饰行踪,也不怕这里的乡民见了去向流寇通风报信,只要流寇一开始行动,那么即使有人报信,他们的反应也晚了。
从很早开始,他就在注意流寇的作战方式,流寇一般会将妇孺小孩这些家属单独编在一营,称之为“老营”,老营通常时是由战斗力最强的贼寇守护,但大战之时,会将之设在离战场较远之处,只留少许精锐守之。
所以,俞国振一开始,就将马回回的老营当成自己的攻击第一目标,流寇家眷,大多数在老营之中,只要能破老营,流寇便不战自溃!
老和尚听得外头动静小了,慢慢出了方丈室,迎面看着章篪背手而立,看着俞国振等人下山,上前行礼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如何称呼?”
章篪目光有些恍惚,老和尚的话他没有听到,他的心思还在俞国振方才离去的交待上面。他身边跟着十几位第五期的家卫少年,虽然还只是操演训练了几个月,但连续经过巢`县、无`为的两场大战,他们迅速成熟起来。
“施主?”
“哦……大师,方才大师说俞公子乃是佛门护法天王转世?” 章篪愣了愣,回过头来向着老和尚问道:“那么……大师觉得,俞公子今后会如何?”
“自然是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啊!”老和尚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应道。
这话让章篪的心彻底动摇起来,这个老和尚能看出俞国振身份,应该是有几分道行的,俞公子有此能力,若是再有几分气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