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见识过俞国振手段的,也知道俞国振其实对他并无恶意,只要他不与俞国振为敌,那么俞国振就会当他不存在。若是他能向俞国振行以方便,那么有什么好处,俞国振也不会忘记他一份。固此,他对俞国振虽是不喜,却也不至于容不得,况且就算他容不得,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若是自己对俞国振有什么二念,只怕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要“因公殒职”了。
故此,若是严觉胆敢挑拨他与俞国振的关系,那么罗之梅说不得就要与俞国振通一通气了。
“虎饥则食人,虎饱则安卧。”严觉声音压得最低:“况且虎通人性,方老先生有先见之明,故此与虎联姻,罗老先生为无为父母,更有近水楼台之便啊。”
罗之梅心中一动,还不等他有所回应,严觉就笑着拱手,然后快步离去了。
“这个严觉,经过这番事情,果然有所长进了。”罗之梅看着他的背影,淡淡地笑了起来。
这点事情,他难道还想不明白?若真想不明白,他这么多年的官场打滚,可就全都白费了。
“嘿,王保宗,你在做什么,还没登记完么?”他正想着,便听到有人在远处喊,紧接着,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一颠一颠地向声音传来处跑去,经过他身边时,这汉子还趴下胡乱磕了个头,然后就跑得没影了。
罗之梅认得这个叫王保宗的汉子,原本也是流寇的,但后来为俞国振一番话说动,带头反正,如今被编入了民壮营中,还是个头目()。昨夜激战中,颇立了功劳,罗之梅隐约记得在史可法的功劳簿上还记了这个人的名字。
“俞国振招揽这些亡命,也不知究竟是做何打算……”罗之梅心里有些好奇,便跟着王保宗后面过去。
只见数百名流寇正蹲在地上,王保宗跑过去后嘟哝着埋怨道:“如何又是一批,这等死贼,捉之不尽也!”
“王保宗,你快算人头,这里共是三百一十七人,点完之后带去你那边安置,每人都要再搜过身,休叫他们夹带什么进去了。稀饭一人一碗,莫令他们饿死就可以……这些可都是苦役,我们正缺着呢!”
罗之梅听到一个家卫如此说话,他心中又有些奇怪,俞国振是在哪儿还别有产业,否则为何要这么多苦力?
昨日俞国振可是向史可法讨情,在如何处置这些流寇俘虏上,建议将他们尽数流徒南海。罗之梅可不是史可法,他对俞国振极为了解,知道他绝对不是因为慈悲心发作而为这些流寇求情,这些流寇若是真的到了俞国振手中,他们的遭遇,未必比被朝廷处死好到哪儿去。
罗之梅记得当时史可法对此极为犹豫,特别顾及有二,其一是流寇人多,数千人如何迁移,沿途若是接应不周,会不会又起事端;其二是朝廷如今缺兵少将,根本无法拨更多的人押送他们迁移,所以史可法更倾向于将之就地安置。
当时罗之梅还替俞国振说了两句话,坚决表示反对就地安置,甚至还问了史可法一句,若是贼心不安,再度起事,巢湖附近乃是朝廷腹心之地,可有几位俞公子能力挽狂澜。
这一句话把史可法吓住了,这才同意将这些人全部流放南方,至于押解的人手,俞国振也为他找好了,便是那群反正过来的民壮。
这些民壮虽然有功,但毕竟也有从乱之罪,况且其家园已经残破,不堪回住,倒不如迁往南方()。另外,他们与流寇之仇怨,甚至还胜过了官兵与流寇,所以这沿途之中,必然会严防死守,不教流寇有逃脱的机会。
以史可法的身份,尚无权如此处置俘虏,但他会说服张国维,二人联名上奏的话,朝廷通过此事的可能性极大。
“俞国振当真有翻云覆雨的手段,只是这些贼人,若为他所用……”罗之梅心里闪过这念头,然后立刻将这念头驱走,自嘲地笑了一笑。
俞国振屡坏流寇大计,流寇如何会听他的,若是俞国振真有不轨之心,这些流寇只怕立刻就要告举,甚至反戈一击吧。
他正想着俞国振,便看到俞国振步行送着两人出来,这两人正是张溥与石敬岩,看他们模样,竟然是要离开?
罗之梅站得并不远,因此还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俞国振向着二人拱了拱手:“此事干系重大,二位千万记得,时机难得,但口风必须紧。”
“济民,你只管放心,我必然会将史参议与你的功劳,带回应天府。”张溥慨然道。
“他们莫非是去为史可法送信?”罗之梅心道:“史可法要向朝廷上奏,总得与张国维先通声气,故此让张天如去,如今道路不靖,再加上个石敬岩……”
他却不曾想到,自己是猜错了,石敬岩与张溥离开,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甚至可以说,是要替俞国振办一件更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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