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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庆十二年六月十六,乃大吉之日。
这日,是大齐皇帝刘祯幼妹昭平公主刘意映出降之日,所配之驸马是当朝丞相司马曜之嫡长子司马珩。
昭平公主为今上胞妹,而丞相司马曜在朝中权势如日中天,因而这一场婚礼极尽奢华,送嫁仪的宫人从皇宫中络绎不绝地向公主府出发,走到前边的宫人到了公主府,后边的宫人却还未出皇宫。可见,元庆皇帝对昭平公主很是看重,嫁礼极其丰厚。
到了迎亲的吉时,从皇宫到公主府的玉街两旁,隔十步便挂着的红灯笼,此时都点了起来,将整个雒阳城映得红彤彤一片。百姓们纷纷出屋,立在玉街边,驻足观看,热闹得仿佛过节一般。
看着迎亲的仪队从皇宫出发,向公主府而去,人群即刻沸腾了起来。
在仪队中,骑着红马走到最前方的,是个还未及弱冠的少年郎。只见他身着玄端纁裳,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姿仪极其俊美,此人正是驸马司马珩。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辆由八人抬着的喜舆。虽然这舆无门,但却在四周笼着青纱,观礼的百姓们只隐隐看见舆上坐着一位身着纯衣纁袡女子,身姿极其绰约曼妙,却看不真切她的面容。
公主府就在丞相府之旁,离皇宫不过半里之遥,不到两刻钟,迎亲的仪队便到了公主府门前。
司马珩翻身下马,缓缓走到喜舆前躬身一礼,然后说道:“恭迎昭平公主殿下进府。”
他的声音犹如金玉相撞一般,悦耳动听。
“有劳驸马。”一个女子清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舆夫抬着喜舆继续向大门行去,司马珩随在车侧,一同进了府。到了新房外,司马珩再次上前请刘意映下喜舆。候在喜舆旁边的两位侍女赶紧将青色的纱帘掀开,一位盖头遮面的女子便出现在了他的眼眸之中。
他上前躬身一拜,说道:“臣司马珩恭请昭平公主殿下下舆。”语毕,他将左手向着舆中坐着的昭平公主刘意映伸了出去。
刘意映犹豫了片刻,然后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将手伸到他的掌中,一种温暖的触感便从手指传了过来。
他将手收拢,把她的手牢牢握住,扶着她踏着几下了舆。下了舆,他的手仍然没有放开,拉着她的手往新房走去。
第一次与男子如此这般牵着手,刘意映心中甚是紧张。许是从小习武,他的手中有着薄茧,握着她娇嫩的手,触感甚是明显。而司马珩似乎也不轻松,她感觉到他的手心渐渐有汗沁出。两个陌生之人,马上就要结为夫妻了,想必任是谁也会有几分紧张吧。
其实,刘意映与司马珩之间,也算不得完全陌生。在成亲前,两人虽然没怎么说过话,却是见过多次的。
司马珩刚出仕的时候,曾在宫中任羽林卫尉,刘意映时常见他带领着侍卫在宫中巡逻。去年他出了宫,到了虎贲军中任职,她也就没怎么见过他了。听母后说,他虽然年方十九,却已经是正三品的卫将军了。
想到这里,刘意映唇角轻轻一撇。有司马曜这样权倾朝野的父亲,不想升迁怕都不容易吧?
喜娘早已候在新房门前,看见刘意映与司马珩过来了,忙笑眯眯地迎上前,口中说道:“奴婢恭贺公主驸马大喜!”
“赏!”司马珩淡淡地说道。
跟在司马珩身后的随从范元上前给了一锭银子给喜娘。
喜娘见司马珩出手如此阔绰,脸笑成了一朵花似的,忙对着他作揖行礼道:“多谢公主驸马。”
“行了。”司马珩摆了摆手,“速行正婚仪吧。”
“是。”喜娘赶紧起身。
说在司马珩与喜娘说话的功夫,秋霜、冬雪已将刘意映扶到屋中坐下。
喜娘走到刘意映身边站着,朗声说道:“请驸马为公主揭盖头。”
看着喜娘手中的玉如意,司马珩顿了片刻,然后伸手将玉如意接了过来。
“请驸马为公主揭喜巾。”喜娘面朝着坐在几前的刘意映微笑着。
司马珩抬起眼,看着自己眼前那身子挺得笔直的女子,心中像被什么抓了一下似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跪坐在她的身旁,手中的玉如意缓缓伸出去,将覆在刘意映头上的喜巾揭了下来。
一个女子秀美的面容缓缓露了出来。只见她桃腮杏脸,眉黛青山,双瞳剪水,如朝霞映雪般,纯美至极。只是她面上敷得粉有些厚重,看起来像个面人似的,将她的美好遮掩了十之六七。
他眉尖不由得轻轻蹙起。
刘意映缓缓抬起头来,视线一下便与一双锐利的眸子撞到一起。那眸子幽黑深远,像一汪幽潭,深不可测。
说实话,这眸子的主人长得甚是好看。
世人都道,司马家大公子有天人之姿,惊世之才,文韬武略,无人可及。
在刘意映看来,天人之姿倒是不假,只是惊世之才什么的,恐怕是有心之人为讨好他那在朝中一手遮天的父亲,说的奉承之言而已。
如今,这名扬天下的司马家大公子便是自己的驸马了,可他却是双眉紧蹙。看模样,他似乎不太满意这门亲事。
见司马珩如此,刘意映心中一凛。她自然知道他为何会如此。
雒阳城中皆知,雒阳第一才子司马珩与雒阳第一才女李仪韵自幼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早已定下终身。只是没想到皇帝刘祯也瞧上了才貌不俗的李仪韵,一旨诏书,将她纳入宫中为妃。
可这司马珩不是普通人,他乃司马曜的儿子,不能说抢便抢,所以,刘祯便将当朝唯一的嫡公主,自己的胞妹刘意映赔给了司马珩,也算给足了司马家的面子。
只是,看现在这情形,司马珩对娶刘意映,怕是并非觉得是天家的恩德,而是累赘吧?
刘意映还记得,在今年端午龙舟赛后,刘祯在接见龙舟勇士之际,宣旨将自己赐婚给司马珩时,他一脸的惊愕,愣在当场,半晌都未有动作,刘意映差点以为他会抗旨拒婚了。
许是司马氏羽翼未丰,还不敢公然对抗皇命,他最终还是接旨谢恩,这才有了今日的结亲之仪。因而,对于他对自己的不喜,刘意映还是早有预料的,只是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厌恶,一揭开盖头便显现了出来,毫不掩饰。
对此,刘意映似乎不甚在意。她对着司马珩低头一礼,微笑道:“驸马有礼了。”
听到刘意映的声音,司马珩一怔,随即拱手一礼道:“公主有礼。”
这时,喜娘笑呵呵地走上前,说道:“公主,驸马,该行结发之仪了。”
“嗯。”刘意映点了点头,将头低了下来。
喜娘从她头上剪了一绺头发下来,又走到司马珩身边,轻声唤道:“驸马。”
司马珩顿了片刻,然后低下头,任喜娘从他的头上也取了一绺发。
喜娘将两绺头发结在一起,同时在口中念到:“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她将发结在一起之后,又用龙凤帕将两的的头发包裹起来,放到新人枕下压了起来,说到,“奴婢祝公主与驸马共结百年。”
共结百年?自己与司马珩,注定不可能的吧?想到这里,刘意映笑了笑,并未说话。
司马珩瞥了刘意映一眼,朗声说道:“赏。”
范元又给了喜娘一锭银子。
喜娘眼睛亮了又亮,连声笑道:“谢公主驸马赏。”
这时,又有侍女进屋,将肉,碗、箸、酒壶及卺置于刘意映与司马珩身前的几上。
秋霜上前,将盘中之肉分开,分别置于刘意映与司马珩的碗中。
喜娘又上前笑道:“请公主与驸马行同牢礼。”
“驸马请用。”刘意映对着司马珩微笑道。
司马珩低头一礼:“公主先请。”
刘意映也不再推托,提起提箸,夹起肉,用宽大的衣袖遮住面,再使箸将肉夹起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咽下后,她又用绣帕擦了擦嘴,才放下衣袖露出面来,将箸放了回去。
一抬头,却看见司马珩也正好将箸搁下。
二人食牢之时,却未发出任何声响,甚至不闻碗箸相击之声。见此,喜娘不禁啧啧称奇,心道,此二人不愧为皇族世家出身,确与普通凡夫俗人不同。
秋霜、冬雪又上前,在卺中倒上酒,分别呈给刘意映与司马珩。
喜娘又高唱道:“请公主驸马行合卺礼。”
刘意映伸出双手,接过盛有美酒的卺,正准备饮酒,却发现因双手持着卺,无法再用衣袖遮面。她便背过身去,缓缓饮下一半酒,然后转过身来,将卺交还给冬雪。
司马珩也将自己饮下一半的卺递交给秋霜。
秋霜与冬雪将自己手中的卺交换,然后再分别呈给二人。刘意映背过身将司马珩饮剩的酒一口饮尽,回过身来时,司马珩也已将她剩在卺中的酒饮下。
合卺礼毕。
至此,婚仪便完全结束了。
喜娘又上前给二位新人说了些吉祥话,便招呼侍女们退出了新房,屋中便只剩下刘意映与司马珩二人了。
两个已经成为夫妻的陌生人。
刘意映甚觉尴尬,不知道下面应该说什么,做什么。
正在这时,司马珩抬起眼眸,对着刘意映问道:“公主可是累了?可想歇息了?”
闻言,刘意映心一跳。
洞房之夜,歇息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可这事,也是自己怎么也逃不掉的。
她看着他,僵硬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确有些乏了。”
司马珩微笑着说道:“那公主便早些歇息吧?族中有几位长辈过来贺喜,我先过去应酬一下。”
她一怔。听他这意思,是叫自己独自歇息?虽然她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但他不会新婚之夜便冷落自己吧。再不济自己也是公主,如此对待自己,可是不给皇家面子啊!
司马珩似乎没感觉到刘意映心中的百转千回,自行站起身来,说道:“公主,我这便先过去了。”顿了顿,他又瞅了刘意映一眼,眉尖又蹙了起来,“公主面上脂粉太厚,还是先将脸洗净吧。”说罢他也不等刘意映回答,便向外走了出去。
刘意映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
看这模样,他今夜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她刘意映虽然是大齐的公主,可大齐王朝早已是风雨飘摇,而当今天下真正掌权之人,是司马珩的父亲司马曜。所以,以司马氏今日在朝中之权势,司马珩完全可以不给自己面子。
想到这里,刘意映涩然一笑。不管怎样,反正嫁都嫁过来了,一切随遇而安便好。
她站起身,将秋霜、冬雪唤了进来,让二人服侍自己去汤室洗漱浴身。
待刘意映洗漱完毕,回到寝居之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走到寝居门前,秋霜突然轻轻拉了拉刘意映的衣袖,轻声叫道:“公主。”
刘意映不解,回过脸看向秋霜,却看见她双眼直直望着屋内。
她顺着秋霜的目光望去,却看见司马珩正坐在屋中。
她一愣。
没想到,他居然回来了?
元庆十二年六月十六,乃大吉之日。
这日,是大齐皇帝刘祯幼妹昭平公主刘意映出降之日,所配之驸马是当朝丞相司马曜之嫡长子司马珩。
昭平公主为今上胞妹,而丞相司马曜在朝中权势如日中天,因而这一场婚礼极尽奢华,送嫁仪的宫人从皇宫中络绎不绝地向公主府出发,走到前边的宫人到了公主府,后边的宫人却还未出皇宫。可见,元庆皇帝对昭平公主很是看重,嫁礼极其丰厚。
到了迎亲的吉时,从皇宫到公主府的玉街两旁,隔十步便挂着的红灯笼,此时都点了起来,将整个雒阳城映得红彤彤一片。百姓们纷纷出屋,立在玉街边,驻足观看,热闹得仿佛过节一般。
看着迎亲的仪队从皇宫出发,向公主府而去,人群即刻沸腾了起来。
在仪队中,骑着红马走到最前方的,是个还未及弱冠的少年郎。只见他身着玄端纁裳,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姿仪极其俊美,此人正是驸马司马珩。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辆由八人抬着的喜舆。虽然这舆无门,但却在四周笼着青纱,观礼的百姓们只隐隐看见舆上坐着一位身着纯衣纁袡女子,身姿极其绰约曼妙,却看不真切她的面容。
公主府就在丞相府之旁,离皇宫不过半里之遥,不到两刻钟,迎亲的仪队便到了公主府门前。
司马珩翻身下马,缓缓走到喜舆前躬身一礼,然后说道:“恭迎昭平公主殿下进府。”
他的声音犹如金玉相撞一般,悦耳动听。
“有劳驸马。”一个女子清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舆夫抬着喜舆继续向大门行去,司马珩随在车侧,一同进了府。到了新房外,司马珩再次上前请刘意映下喜舆。候在喜舆旁边的两位侍女赶紧将青色的纱帘掀开,一位盖头遮面的女子便出现在了他的眼眸之中。
他上前躬身一拜,说道:“臣司马珩恭请昭平公主殿下下舆。”语毕,他将左手向着舆中坐着的昭平公主刘意映伸了出去。
刘意映犹豫了片刻,然后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将手伸到他的掌中,一种温暖的触感便从手指传了过来。
他将手收拢,把她的手牢牢握住,扶着她踏着几下了舆。下了舆,他的手仍然没有放开,拉着她的手往新房走去。
第一次与男子如此这般牵着手,刘意映心中甚是紧张。许是从小习武,他的手中有着薄茧,握着她娇嫩的手,触感甚是明显。而司马珩似乎也不轻松,她感觉到他的手心渐渐有汗沁出。两个陌生之人,马上就要结为夫妻了,想必任是谁也会有几分紧张吧。
其实,刘意映与司马珩之间,也算不得完全陌生。在成亲前,两人虽然没怎么说过话,却是见过多次的。
司马珩刚出仕的时候,曾在宫中任羽林卫尉,刘意映时常见他带领着侍卫在宫中巡逻。去年他出了宫,到了虎贲军中任职,她也就没怎么见过他了。听母后说,他虽然年方十九,却已经是正三品的卫将军了。
想到这里,刘意映唇角轻轻一撇。有司马曜这样权倾朝野的父亲,不想升迁怕都不容易吧?
喜娘早已候在新房门前,看见刘意映与司马珩过来了,忙笑眯眯地迎上前,口中说道:“奴婢恭贺公主驸马大喜!”
“赏!”司马珩淡淡地说道。
跟在司马珩身后的随从范元上前给了一锭银子给喜娘。
喜娘见司马珩出手如此阔绰,脸笑成了一朵花似的,忙对着他作揖行礼道:“多谢公主驸马。”
“行了。”司马珩摆了摆手,“速行正婚仪吧。”
“是。”喜娘赶紧起身。
说在司马珩与喜娘说话的功夫,秋霜、冬雪已将刘意映扶到屋中坐下。
喜娘走到刘意映身边站着,朗声说道:“请驸马为公主揭盖头。”
看着喜娘手中的玉如意,司马珩顿了片刻,然后伸手将玉如意接了过来。
“请驸马为公主揭喜巾。”喜娘面朝着坐在几前的刘意映微笑着。
司马珩抬起眼,看着自己眼前那身子挺得笔直的女子,心中像被什么抓了一下似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跪坐在她的身旁,手中的玉如意缓缓伸出去,将覆在刘意映头上的喜巾揭了下来。
一个女子秀美的面容缓缓露了出来。只见她桃腮杏脸,眉黛青山,双瞳剪水,如朝霞映雪般,纯美至极。只是她面上敷得粉有些厚重,看起来像个面人似的,将她的美好遮掩了十之六七。
他眉尖不由得轻轻蹙起。
刘意映缓缓抬起头来,视线一下便与一双锐利的眸子撞到一起。那眸子幽黑深远,像一汪幽潭,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