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挖掘的池塘里有一口泉眼,水是活的,一般浑浊一般清澈的湖水被一道不算太高的堤坝分作两段。浑浊的那一段里时不时会出现一个小漩,那是游鱼闹出来的动静。清澈见底的这边,张儒很麻利的将野兔扒皮,小刀在手中飞快的旋转。
朱佑樘一脸崇拜的看着张儒的动作,几次想要上手,就是说不出口。
就算他说出来了,张儒也不一定会同意他动手,这个时代可是没有破伤风一类药物的,得个风寒就能要人性命的时代,张儒根本就不敢让有千金之躯的朱佑樘接触刀子这样的凶器。
没多会,两只野兔就被张儒收拾干净了,随着泉水的涌出,那些血水也随之流到了另外一边。游鱼飞快的游动,溅起水花,争夺着那一点点野兔身上掉下的残破肉末。
提溜着野兔,身后跟着一个皇帝身份的跟班,这跟班手里还拿着一张两石牛角大弓。
两个女人不知在聊什么有趣的话题,咯咯笑个不停,看到男人回来,二人纷纷起身,往外迎了十来步。
张儒笑眯眯道:“你们俩就别掺和了,今儿晚上给你们弄点好东西吃,保准你们吃了还想吃。”
朱佑樘将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对对对,你们好好享受享受,今天我们两个大男人给你们弄点吃的。”
张窈夭眉头微蹙,她虽然出身小门小户,可也是受过正统教育的,三从四德这样的东西更是从小就有人教导。
自家男人是万盛之尊,君子远庖厨这样的话,似乎今日在自家男人身上用不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懵懂无知的豆蔻年华开始就有一种感觉,那个名叫朱佑樘的男子,不管是当太子还是当皇帝,只有在张儒面前才会表现得如此正常。
聪慧的苏七七轻轻拉住张窈夭的手:“男儿家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我们女儿家,不要过问太多。”
张窈夭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她要是知道张儒这半年时间一直都是亲自下厨,并且任何重活都不让苏七七干,有时候甚至会亲自端上热水为苏七七洗脚,估计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非得昏厥过去不可。
毕竟,这样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更何况张儒在她的认知世界里一直都是一个十分强势的男人,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男人会纡尊降贵为一个弱女子端洗脚水。
俩身份不低的大男人钻进已经被烟火熏黑了墙壁的厨房,朱佑樘在张儒的指挥下小心翼翼的剥着从山下买来的青葱。
双手持刀的张儒只顾着跟两只兔子的尸体做斗争,可不管身后一脸幽怨的朱佑樘时不时眼巴巴的瞟一眼他手里的刀。
没多会,准备工作做完,生火热锅。
从来没生过火的朱佑樘屁颠屁颠的把差事揽到身上,可打火石弄了半天,被他捣鼓出来的除了呛人的青烟便是呛人的青烟。
无奈,张儒只好一脚将朱佑樘踹开,自己将火点起来。
本来打算打下手的朱佑樘完全成了看客,看着那红色的肉变成诱人的金黄色,这位天子口中的龙涎倒是吞了不少。
“虎哥,你这一手就是放到京城的大酒楼里,怕是都能上席面的。”朱佑樘伸手拈起一块肥嘟嘟的兔肉,吹了吹扔进嘴里,竖着大拇指道。
张儒一边翻炒锅中的青菜一边笑了笑道:“陛下也不看看这京城有谁有那么大的魄力,敢让大明堂堂国侯掌勺。真要是在朝堂上混不下去了,我倒是可以自己开个小饭馆,至少吃穿不愁。”
朱佑樘眼睛一瞪:“寒碜我不是,我说过不管你做什么,不管你要做什么,只要你不做造反之类的事,朕都会坚定不移的支持你。”
张儒脱口而出:“那开海禁呢?”
“海禁?”朱佑樘提高了声音:“你要干什么?祖制不可违,就算朕支持你也没用,那些朝臣不会答应的。”
一想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陪伴苏七七走后最后一段路程,张儒摇了摇脑袋:“这个以后再说吧!”
朱佑樘看出张儒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也很聪明的转移了话题:“我可跟你说哈,回了京城,怎么的也得给我再做一回菜。这味道,比宫中那几位御厨做的都要好。”
张儒摇头道:“等七七走了以后,我就不会再做菜了,你能吃这一回,算是你有口福。下次,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骨子里其实就跟张窈夭看到的一样,是个极为大男子主义的人,不过在苏七七面前,他彻底将所谓的面子丢进了臭水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