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又有一场戏,女主被男主的对手绑架,对手将她扒光衣服浸在满是冰块的大木桶中,折磨女主作为对男主的报复。
这场戏樊歆穿着抹胸衫浸在水里,光露着肩在镜头前做出被扒光的模样。先前导演于心不忍,只在水里放了一点点冰块,镜头能捕捉冰块即可。拍出后樊歆看了导演监控器,发现这段戏出来的效果不好,要求重拍,为了保证影片真实感,她拼命要求加冰块,导演跟赫祈都于心不忍,她却说:“既然要拍,就拍到最好。”
后来导演一狠心,哗啦啦加了两大桶冰进去,水温顿时降到零下,樊歆身上被无数冰渣硌着不说,冰块还在吸收她的温度继续融化。樊歆冻得牙齿打颤脸色青白,还要一遍遍念台词,几次因为太冷没念好,不住NG再来。等到这一条终于过,她被赫祈拿着浴巾拉出水中,已冻得浑身冰冷,嘴唇发乌。
那瞬间,她看到剧组好些或敬佩或动容的眼光,副导演还在轻声说:“我算是知道天后为嘛蹿升这么快了!这么拼!啧啧……当年要不是为了温浅,照这股劲,只怕现在更不得了!”
樊歆耳尖,这话一字不落的入了耳膜,但她什么也没说,裹着衣服便离了场。
自她立志振作以后,她便将生活的重心全部转移到影片上,她很少再想起那个名字,除了午夜梦回。
失恋初期偶尔她会做梦,梦见未分手时他对她种种的好,他的气息他的亲吻他的温柔,她曾抱着这些回忆苟延残喘,每次梦醒她都会坐在黑暗里流泪,一遍遍听着辛欣的那首《我一直站在被你伤害的地方》,流泪到天亮。
——“我一直在被你伤害的地方/你一直留在让我哭泣的远方/爱一直存在你曾爱我的那晚/你曾经对我那么好/你说你爱我到老/现在我还忘不掉/什么天长地久/不到最后不会知道……”
而今她不会了,疼痛未必痊愈,但她学会用理智压在心底,无论难过还是怀念,再痛也只一声轻叹。
就这样吧。她相信时间是世上最强大的PS软件,每一段情伤都像一张不完美的照片,PS打柔光,磨皮去伤口,将所有阴影增白调亮……最后这不堪回首的记忆里,千疮百孔都被淡化,所有疼痛的尖锐都被磨钝,直到我们可以心平气和面对。
她更相信,总有一天,这PS能将记忆里那张伤她最深的面孔,从她的人生彻底P走。
她满心期待,可却没料到,在这张PS面孔还未消褪时,日子再起波澜。
那是九月底的一个夜晚,她收工回酒店,小金知道她夜里没吃饱,去给她买夜宵。十分钟后小金回来,脸色极度怪异,“樊歆姐,楼下有人找你……”
见她表情不对,樊歆约莫着又是慕春寅来了,昨天他又打电话说要来探班。她揉揉太阳穴,赶紧下楼去把他打发掉——除了最亲近的几个人,她不想旁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当脚步踏下最后一阶楼梯时,她的视线一霎僵住。
酒店外夜空苍茫如墨,空荡的街道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墨绿衬衣咖色西裤,辉光映着精致的五官轮廓,那样漂亮的一张脸,却不是慕春寅。
温浅。
他立在昏黄的路灯下,而他身后,成排的路灯向后拉去,合着周围店铺的霓虹,蜿蜒出长龙般的光亮。他被斑斓的灯光拥簇着,乌黑的眸子却比这千万盏的灯还要明亮。下一刻他喊出她的名字:“歆歆。”
她站稳脚步,短暂的惊愕后回复镇静,仿佛面前根本不是那个曾让自己撕心裂肺的男人,只是一个陌生人。她语气淡然,“温董突然来这,有事吗?”
话出口她自己也微愣,她以为她会用疏离的口吻说声好久不见,但好久不见是寒暄词,她与他,早已没有寒暄的必要。
大概是气氛太过尴尬,她给了一个稍微说得过去的理由,“是霍尔先生说了什么吗?放心,我早就跟他解释过了,我跟温董你没关系了,他孙女喜欢你,尽管大胆追。”
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飘飘摇摇如织如梭,五步之外,温浅的表情有片刻僵硬,不只是因为那句生疏的“温董”,还是因为她沉稳得看不出来任何情绪的话。
沉默半晌,他嗓音含着沉重的歉疚,说:“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
这句话落,樊歆的平静终于有了波动,不是因为温浅,而是这几年含冤受辱,她终于得到了清白。她沉默下去。
没人知道,这几年她过着怎样的日子,被万众唾骂,被爱人所弃,在心碎中等待,在绝望中远走……那么多苦痛挣扎失声流泪的夜晚,他怎么会懂!
任心中浪潮狂涌,她表情仍是轻轻浅浅,“哦。”声音轻飘飘的,像头顶的雨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