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空口无凭,就算真用飞舟载着神仙相去仙界转上一圈,他们也只会冷笑着说一句:此间的确五行缺一、格局不整,可你如何证明,这里就是仙界?
有罗刹鬼越界,也只能证明那个无声世界,是恶鬼的仙界
如何才能证明哪里是中土的仙界?只有一个办法:打碎猴儿谷大眼、还原远古格局,再等修士渡劫,真正飞仙……曲青石对别人什么时候都横眉冷目,唯独对自己的宝贝妹妹一向耐心,掰开揉碎,仔仔细细地讲清楚。
这个道理,梁辛和几位同伴以前就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眼前的情形,也不过就多出个‘古怪无仙’,可事情的前提根本没变。
可能是相隔时间久了,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也可能当时就没认真听,小丫头青墨把这个道理忘掉了,不过青墨忘了,那是‘理所当然’,但柳亦又怎么会忘掉?
梁辛满脸狐疑,望向柳亦。后者正帮媳妇打气,和曲青石胡搅蛮缠。片刻之后,梁辛恍然大悟,柳亦自己不得罪媳妇,推两位舅舅出来当恶人……
等青墨悻悻地走了,长春天又背负着双手,走到了梁辛的跟前,在他身后,还跟着跨两等人,长春天对他点了点头:“刚才的事情,你别在意,大家只是对事,我也如此。”
梁辛摆了摆手,笑了。现在,有关‘假大眼’和‘真仙界’的两重真相,已经尽为日馋门徒所知,气氛虽然略显得尴尬了些,可梁辛自己却轻松了许多,而他位置特殊,是‘领头羊’,他先笑了,其他人也都随之轻松下来。
长春天也笑了起来:“有个事情,想要和你商量下,一定一定请你成全……”
梁辛脑筋不错,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他就明白了:“去仙界看看?”
长春天大笑:“不错我辈修天,又哪能放着大好机会,而不去仙界看一眼就算那个仙界破烂得不像样子,至少也要去看一看,才不枉这一世修仙”他说的是真心话,一辈子都在憧憬悟道,毕生精力都投入期间,此刻仙界的大梦虽然碎了,但也还是想着能去看一眼‘那个地方’。
梁辛痛快答应,贾添与日馋势同水火、浩劫东来随时会到、而苦修持多半也因梁辛‘保护’贾添而把他们当成了仇人,中土形式复杂且险恶,而小眼、麒麟岛这两处避难地,比起仙界实在差得太远。梁辛本就在准备一趟仙界之行,把母亲和大家的眷属都送到师兄那里去避难,现在再搭上日馋门徒去转一圈,全不费事。
听说要去仙界,日馋门徒个个都喜笑颜开,大家的心思都和长春天差不多,能去看一眼,至少至少,对自己也算是个交代吧。
茅吏即刻启程,驾驭神梭赶赴麒麟小岛,去接三兄弟留在小岛上的亲属。神梭如电,来去不过一天多些的功夫,丑娘等人与梁辛在离人谷会合。
又等了三天,贾添果然信守约定,把秦孑也送了过来,仍是‘木举人’、‘慈悲弓’的老办法,大祭酒也恢复了清醒,在她的须弥樟中,也多出了一块古朴玉佩,这是贾添的信物。
众人聚齐,就此启程赶往南疆登舟,梁辛不跟随大队行动,而是和天嬉笑约定,双方在真土境碰面……他带了贾添的玉佩,赶往蜀藏的茧子,要把东篱和小欢喜带出来。宋红袍惦记着故人,想和他同行,梁辛自然痛快答应。
一路顺畅,全无意外事端,不久之后梁辛和宋红袍赶到了蜀藏,在东篱和小和尚欢喜满是惊喜的目光里,直接迈进了茧子。
东篱先生修为了得,三年不见,也没太多变化,还是那副大儒风范。欢喜倒是长大了些,从先前十岁不到的娃娃相,变成了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模样,不过小欢喜离奇发胖了圆头圆脑,面团团地,少了以前的那份孩童稚趣,却又多出了些憨憨傻傻的厚道模样。
见面之下,梁辛先对东篱先生恭敬施礼,又对小欢喜亮出了师门信物,贾添的玉符果然灵验,欢喜一见之下,立刻跳起来,摆出一副‘你说干啥咱就干啥’的神情……
上一次分别到现在,中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一天一夜都未必能说得完,梁辛暂时也不做赘言,催动身法与执念,施展‘来不及’,再发力去轰击乱流,前后一共十几次乾坤挪移,终于‘蒙’到了一次,从茧子中进入真土境
欢喜大声欢呼,虽然真土境里除了土什么都没有,可比起只有三里方圆的茧子,无疑是一片辽阔仙境
这个时候天舟还没到,毕竟天嬉笑前阵始终在十界里钻来钻去,从没来过真土境,要多试上几次才能准确着陆,这件事时提前就打过招呼的,梁辛倒不太担心。刚好趁着这段时间,把鲁执、贾添、须根这样一整件事,连同自己这一段的经历,从头到尾给东篱先生讲述了一遍。
梁辛几乎都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去向别人解释这整件事了,不过对此他毫不觉麻烦,相反,每次讲述时,只要时间从容,他都会讲得异常仔细,特别是有关贾添、大眼和中土天下之间的关系。不仅是说故事,借着这个机会,他也在悉心思索,想要找出一个‘破局’的办法。
从猴儿谷抵御乾坤一掷、到皇城大内接连恶斗、再到贾添送礼……梁辛被贾添搞得异常狼狈,凭着他的魔头性子,做梦都想着反击,可贾添一死,中土崩裂;就算他不死,自己玩命去打,最终占便宜的也是神仙相。
束手束脚,让梁辛全不知道该怎么去打这一仗才好。
贾添却不管那套,只要浩劫未至,他就一心一意地对付梁辛。梁辛甚至觉得,贾添杀自己已经不再是觉得威胁、或者利益受损,纯粹就是为了好玩、为了有趣……
比起初闻梁一二真相时的宋红袍,东篱先生要镇静的多,须根虽是小人,可梁一二却是真英雄,宣东篱看事情比着普通人更偏执得多。
从某个角度上,甚至连梁一二都变成了须根求仙的‘工具’,可即便如此,东篱仍不觉得什么,在他想来,能和梁一二一起图谋搬山,便足慰平生,又何必去管那些更深的真相
而鲁执的作为,更让老先生大呼过瘾,异常兴奋。等梁辛把整件事说完,东篱重重一掌拍在地面上,放声笑道:“好个鲁执,宣某服了”
宋红袍心性虐戾,但为人内向,最看不惯东篱这种一惊一乍的模样,翻着怪眼瞪他:“佩服鲁执,一定要喊出来么?要是真心敬仰,就给他完成遗愿去。”
东篱仿佛全没听出老友话中的讥讽之意,居然重重点头:“不错,我余生将倾尽全力,去做鲁执未尽之事,毁去混沌之海那边的真大眼,再想个抵挡天灾大劫的法子,然后击杀贾添…嘿,贾添也是杀梁一二的凶手,反正这个仇要报,干脆连着鲁执遗愿一起完成。”
宋红袍好像看疯子似的,打量了东篱半晌,最后才嘿了一声,怪声笑道:“好家伙,我要是不认得你,非得把你当成中土第一高手不可……宣疯子,你才六步中阶,就算说梦话的,也得掂量些吧?”
“我的斤两,我自己清楚,不劳你提醒。”东篱笑着应道:“给梁一二报仇也好、完成鲁执遗愿也罢,凭我的本事做不来。不过……能不能做得成,和去不去做,本来就是两回事。去做就是了,至于成不成,管它那么许多”
东篱天生一副狂妄性子,宋红袍虽然骂他是疯子,但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觉得太意外。可没想到是,在东篱的大笑声中,梁辛忽然怪叫了一声,满脸就是痛快开心的神情,仿佛突然之间想明白了什么道理。
随即梁辛从地上一跃而起,对着东篱先生施了一礼:“多谢先生指点”
东篱皱眉,纳闷:“我指点你什么了?”
“先生说,要完成鲁执遗愿。就是这句话,让我茅塞顿开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东篱又笑了起来:“听你的意思,好像先前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梁辛站直了身体,应道:“实话实说,就在刚才,我还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点啥好……”刚说到这里,护身灵觉微微一震,几乎与此同时,宋红袍和宣东篱身上的传讯铃铛一起响了起来,宋红袍倾听片刻,从地上一跃而起,喜道:“天舟到了,是天嬉笑传讯,请咱们赶去相见”
“来得刚刚好,先上天舟,其他事情一会再说”说着,梁辛拉起欢喜小和尚,与宣、宋二人一起,向着天舟着陆之处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