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大哥?”琳儿脱口唤出,却见微生雾的眸下坠着一条浮肿的黑线,面上困顿萎靡,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
微生雾一进屋,头也不抬地道:“去吧,把你的好妹妹带走,我治不了她。”
琳儿心下一沉,忙问:“怎么了,香香伤势加重了么?”
“唉……”微生雾快步来到桌前,端起瓷壶,倒上了一碗清水,大口喝着。琳儿急了,上前扯住微生雾的衣襟,惊恐地看向他,“香香到底怎么了?”
“哪有怎么,活蹦乱跳了,快把我的谷底雅居给拆了!”微生雾不耐烦地摆摆手,“你那个妹妹啊,古灵精怪的,天天吵吵嚷嚷的要见你。我在屋子里实在呆不下去,这几日搬到石桥上睡了。”
琳儿“嗤”地一笑,“原来如此啊。”
“是啊,她的伤势恢复得很好,再说我这里也没有那么多人参鹿茸让她糟蹋。快带她回寻王府吧,那里上好的药材应有尽有,什么杯啦、碗啦,她愿意一天摔个七八次也好,都随她便。”
“香香真的完全好了么?”
微生雾“咕咚咚”几大口水下肚,点了点头:“嗯,她的伤只要继续用些滋补的药材,慢慢恢复气血,静心调养便成。”
“哈,咳……咳咳……”一直忍住不笑的杨乐天,这时刚要笑出声,却被连连的咳嗽楞顶了回去。
“杨乐天,你也别幸灾乐祸,你还不是自身难保。”微生雾漫不经心地捧着碗,将清水缓缓倒入喉咙。
“咳……”杨乐天刚缓过气来,又笑:“我是命不久矣,不过,能在死前看到你的笑话,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哈哈哈……”
“再笑?”微生雾重重撂下空碗,登时火冒三丈,这便一挥大袖,但见一排银针齐刷刷地闪掠而过,疾如电闪。
“不好!”琳儿悚然尖叫,可惜为时已晚,银针入体数寸,顿时封住了杨乐天前胸四大要穴,当然,哑穴是难逃一劫。
“哈,啊……”杨乐天最后那个“啊”字喊了一半,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全身剧痛如潮水般袭来,却是怔怔坐定,半分动弹不得,唯有牙关在不由自主地打颤。刹那间,汗流浃背。
“你这是做什么?”琳儿厉叱。
微生雾揉揉眉心:“让他安静一会儿,我听着心烦。”
琳儿瞪着微生雾,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忙紧张起来:“你可也是这么对付我妹妹的?”
微生雾点头:“嗯,你猜得没错。若不是每晚我施针刺上她的昏睡穴,她那么精力旺盛,会听我的话么?”
“微生雾,你太过分了!”琳儿怒骂。
“过分?冤枉啊,琳儿。”微生雾哭笑不得,心道:“你难道不知道自己那个妹妹什么样子,她那个性子能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
“阿……嚏。”微生雾应时地打了个喷嚏,“你看,我过分的都把自己弄病了啊,天天石桥上挨冻受寒,幸好是这几日暖了起来,不然你就见不到你的微生大哥了。”
琳儿从榻边滑下来,走过去拿起水壶倒上满满一碗清水,捧到微生雾面前,柔声道:“喝水吧。你说过,风寒以水为重,所以这水,你一定要多喝。”
“呃……好吧。”怎料不等微生雾接过水,琳儿就将碗口贴上了他的唇,一股脑地灌了下去。
“咳咳……”微生雾窘迫地抬头,他是被水呛得说不上话。
琳儿将空碗往桌上一摔,大喝:“快把乐天身上的银针取出来!不然,整壶水都给你灌进去,今日就让你喝个痛快!”
一向温柔如水的琳儿怎生到了医仙面前变得如此刁蛮,杨乐天越看越惊,嘴上虽然说不出来,心里却打了个突:她在我面前,好像从未有过这般胡闹。
这时,突然一阵剧痛袭来,杨乐天身子一挺,向后仰去,牙关抖得愈发厉害,即使是在一丈之外的医仙,那齿间“咯咯”的声响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微生雾微微一笑,手掌缩回袖子,装出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琳儿看得真切,刚才微生雾抽出银针的手法,只单凭了一股强大的掌力,那几只银针就如小蛇出洞般地乖乖游回他的手心。
“你的武功,原来如此之好?”琳儿惊讶地问,边给丈夫头下塞着枕头。
“我的武功是用来救人的,不像那些江湖人士,整天只懂得打打杀杀,把生命浪费在无意义的争斗中。”
医仙话中含沙射影,杨乐天仰面躺着,直勾勾地望着屋顶,心里并不生气,微生雾这个世外医者,又怎会懂得江湖中人的逼不得已呢。
“微生大哥,刚才琳儿冒犯,求你原谅。”琳儿替杨乐天掩好被角,便向着微生雾走过来,轻轻一礼。
微生雾一摆手,立刻又倒了一碗水,举了举,赌气似地道:“我是该多喝水的,你没错。”说罢,又一大碗清水下肚,腹中立时鼓涨,脸上却佯装无事。
琳儿掩口一笑,但那笑容只保持了一瞬,这便突然敛了笑,“噗通”一声,跪在医仙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