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比兔子都快，估计是去下一个任务地点了。”

田老根蹲在地上点了一颗烟，到底是年岁大了，这一顿狂奔多少让他有点吃不消，要不是如此，刚才李蒙南去救人的时候，他就跟出去为其做掩护了。

李蒙南点点头，文家豪等人会这么做完全在他预料之中。

“其实那些人本不用死的。”田老根吐出一片淡淡的烟雾，忽然感叹道。

李蒙南明白田老根指的是什么。

那些玻璃孩童虽然攻击手段诡异残忍，但其个体实力其实非常弱，完全就像他们的体型一样，只有普通人类小孩子五六岁的程度。

他们一行一共十五人，平均下来每人需要面对的玻璃孩童还不到三人，只要配合得当，完全可以在对方发动致命攻击前将它们全灭，可惜绝大多数人都只顾得自己逃命，反而被这些弱得可怜的怪物一一击破，死伤惨重。

去锁另外一边大门的郭德彪此刻也走了回来，跟田老根要了一支烟，抽了几口唏嘘道：“才刚过了第一关，二十人就已经死了一半了，看来那卫矛说的50%生存率居然还是往高了说的。”

“或许最后能活下来四分之一都算多的了。”田老根撇嘴道。

……

“卫主任，又有五个志愿者的脑波活动停止了！”

“知道了，将他们的身体从连接台上撤下来，按照研究所相关条例处理。”

尽管短短的一个多小时内死掉了一半的人，但在卫矛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因为他很清楚，在梦行者的筛选过程中，这种死亡率是再正常不过了，即便是开场就全军覆没的情况，在过去也是曾经有过的。

不过这些事他清楚，他身旁的新人研究员可是不清楚。

只见转眼间二十个连接台就空了一半，那新人研究员不免紧张起来，小心翼翼的向卫矛问道：“卫哥，一下子死掉这么多人，即便是咱们HX研究所有那些‘供养者’顶着，只怕也不是太好交待吧？要不要暂停测验，将这些志愿者都召回来？”

“那就失去这测验的意义了。”一小时前的转码视频已经出来，卫矛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上的画面，随口道：“只有在彻底的绝望无助下，才有可能突破成为‘梦行者’，之前没有告知测验内容就将他们丢入梦世界，就是这个原因……”

“卫哥，这么做会不会太残忍了？”

“呦？看不出你小子还是个人权卫士。”卫矛淡淡的瞟了那新人研究员一眼，道：“这算什么残忍？比起我们当初来，他们这些后来的志愿者简直不要太幸福……他们的测试场地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已经尽可能的将死亡率降至最低，他们要面对的不过只是幽魂，而我们当初一进去可就是直接面对真正的梦魇！”

“幽魂？幽魂是什么？”新人研究员只是经常听研究所里的梦行者们提起梦魇，但“幽魂”这个词还是第一次听说。

“正好，转码图像出来了。”

卫矛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图像连续扩大，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李蒙南等人之前在梦世界中见到的那些玻璃孩童。

“这东西就是幽魂……估计你应该知道，梦世界中最多的是梦魇，每一个梦魇都对应着现实世界中的一个人，所以在现实世界中有人类活动的区域，在梦世界中就是极度危险的。

而现实世界中没人活动的区域，在梦世界中也并非空无一物，人类潜意识中对于这些地方的认知，便会在里世界出现时在这些地方创造出一些虚构的生命——这就是幽魂。”

见新人研究员还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卫矛敲击了几下鼠标，在电脑中调出一张幽深密林的图片，指着屏幕问道：“你觉得这树林里面有什么？”

“呃……应该有狼或者熊之类的野兽吧？”新人研究员想了一下道。

“那我要是现在告诉你，这是神农架的原始森林呢？”卫矛问道。

“可能还有野人。”

“但事实上，这其实只是在三山市植物园里拍的一张照片。”卫矛笑着揭示了谜底，“你看，就是这样，人类的潜意识会将自己不曾了解的地方加以想像，而这种想像就是里世界中幽魂的本源所在。

就像一座我们从未深入的大山，我们觉得里面可能会有毒蛇猛兽，那么哪怕现实世界根本没有这些东西，里世界里一样会出现这些毒蛇猛兽。

而这座游乐园，大家都知道它曾经是孩子们玩乐的场所，那么自然而然里面便会出现相应的幽魂。”

“可这座游乐园已经废弃很久了啊！”

“就是因为它废弃很久了，我们才会把它作为志愿者的测试场所，如果是仍在使用中的游乐园，里面的幽魂强度根本不是他们这些志愿者能应付的。”

新人研究员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果然是涨见识了，回头等见了其他同批进入的新人，可得好好显摆显摆。

“卫哥，如果幽魂是人类潜意识对于某处的想像，那么为什么这些小孩子不是普通的样子，而是这样怪异的玻璃人呢？”

“这正是里世界有趣的地方。”卫矛笑了笑，拿起桌上自己的手机，在新人研究员面前晃了一下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卫哥你的手机啊。”新人研究员很有点莫名其妙。

“错，这只是一个塑料壳，里面的电路板、电池、扬声器、液晶屏这些东西，才是手机最真实的模样。”

卫矛放下手机，从桌上拿起一支中性笔，随手将其肢解拆分，举着其中黑色的笔芯道：“其实我们人呢，就像这支笔一样，外表看着人模狗样，实则里面藏满黑暗龌龊的念头……而里世界就像是一个剥皮器，会将我们人类虚伪的外表层层剥去，最后将我们真实的内心完全暴露出来。所以，梦魇的模样，就是我们内心的模样。”

“卫哥，你这就有点人性本恶论了吧？”

卫矛笑了笑，并没有打算和这个新人研究员就这个话题争辩，只是指着屏幕继续道：“幽魂虽然不是梦魇，但却也有着梦魇的这个特征。

你现在看到的这种幽魂，官方的命名叫做‘戏童’。

透明的颜色，代表孩子们纯洁污垢的内心；玻璃的身体，代表他们脆弱容易受到伤害；不断重复‘陪我玩’，代表他们这一年龄段的内心需求；身上释放的白线，代表他们黏人的个性。

戏童这种幽魂其实算得上是一种无害的幽魂，他们本身没有攻击倾向，只有受到伤害时才会致命，其实只要能顺从它们的要求陪它们玩一会儿，也就可以安全离开了……这五个倒霉蛋死的真不值。”

“卫哥，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话说他们那种才应该是正常反应吧？”

……

李蒙南一行五人来到第二处任务地点“镜迷宫”的时候，却发现之前第一时间逃走文家豪等人此刻仍在门口徘徊，显然是刚才的经历让他们心有余悸，没人敢充当打头阵的炮灰。

见本该死在儿童游乐场里的可采莲出现在队伍中，文家豪有些惊讶，不禁多看了李蒙南几眼，他虽然没有亲眼见到李蒙南救人的那一幕，但长矛顶端的道道划痕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刚才文家豪等人的独自逃生已经让李蒙南这一组人对其心生芥蒂，想要向以前那样联手显然已经不可能，仅仅只是维持面子打了个招呼后，两组人便各自分列一侧。

“老大，现在我们怎么办？”郭德彪坐在“镜迷宫”前的台阶上问道。

“等。”李蒙南倚着一棵树闭起眼睛。

“啥意思？”

“字面意思。”

郭德彪完全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既然李蒙南不愿意回答，他也不敢再多问，只得无聊的坐在旁边仰头数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