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之上,韦士笔一派淡然,甚至还有闲暇,从怀中掏出手绢,随便擦拭掉手上沾染的鲜血,扔掉沾血的白绢后,抬头仰望空中血影,哪怕此时江北的天上邪云笼罩,阴霾千里,他微露白牙的笑容仍充满阳光,看起来很是开朗光明,放在平日估计能吸引不少少女倾心。
但如果此刻周围有别人看见先前整个过程,只会对他现在的这个笑容,感到满满的寒意,如坠冰窖,血液冻凝。
就在不久之前,相同的一道精神冲击波,横扫八方,千里范围内,不知多少人族陷入疯狂,朝着战场狂奔而来,哪怕江北人少,不似神都、钱都这般人口众多,可也有不下百万人受到影响,这一下喧腾起来,声势也非同小可。
跟着,就是首波牺牲者的自爆,即为降临的大能补充能量,也实质性威胁韦士笔。而这个动作的关键,是引爆身受魔染者,遭到魔气侵袭后,体内魔化的血肉,这些是早先入侵的魔人所为,空中的大能分身可以引爆魔染者,却没法令正常人类瞬间血肉魔化后炸开。
这一下催动,集中营里数千人当即粉身碎骨,鲜血乱喷,无尽血怨之气腾空而起,就像之前在神都、钱都发生的那样。
如果同另外两地一样,这些血气,会被空中的大能所吸收,填补他们的消耗,进而用于发动进一步的攻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半空中的那道大能分身,惊愕发现,腾空而起的血怨之气,虽然朝自己飘来,却没有能够将之吸化,大片血怨之气,像是煮熟却飞上天的鸭子,陡然转向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跟着转眼不见。
那个方向,是站在地上的韦士笔,正确来说,是他手中拿着的一个血红色珠子。
圆珠约莫巴掌大,本来透明无色,如今则在饱吸气血之后,殷红欲滴,韦士笔看看手中的血珠,再看看天上的红影,查觉到对方含怒的注视,却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将血珠收入怀中,随手又取了一颗新的透明圆珠出来,然后,默默地与天上的红影欲魔对看,似在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时间分秒过去,天上的血影也陷入一片沉默,双方无言对看,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韦士笔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就只有这样了吗?没有……下一批了?”
……下一批?
天上的欲魔闻言几乎气炸,这他妈的是个人该说的话吗?
眼前的人,没有崩溃,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情感挣扎,就只是像在执行既定流程一样,顺畅而毫无情感,料理完当前程序,顺理成章地等着下一批的到来。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人心哪能这么冷漠?
……这他妈的是什么见鬼的世道?
这名欲魔活跃于诸天,曾经在许多中千、小千世界作战,不只虐过人族,也曾会战群仙,力克众妖,直面诸佛,却从来没碰过这样的场面!
敌方对无辜人命的折损,全然无感,甚至连榨取出的血肉精气都抢先一步掠夺过去,如此一来,自己强行降临的这具虚影,得不到后续能量补充,转移不了负担,许多手段如果施用,负担沉重,分身存在的时间会被削减,甚至可能进一步害及本体。
魔者,最是损人利己,自己这回是奉命而来,但要若要因此损及自身利益,纵然不得不为,也是能免则免,当意识到眼前的风险,欲魔一时竟然动摇。
“韦士笔,你如此冷血无情,与魔何异?对自己的千万同胞见死不救,令人齿冷,你就不怕日后因果缠身,沉沦难返?”
喝声震动,天地皆鸣,本是往日最直指人心,沟动对手心绪的话语,但此刻如此声势骇人的一喝,韦士笔根本无动于衷,仰望空中血影的淡然目光,像在看着某些白痴、某些小丑。
“……要是造得了真钱,谁还想去造假币?要是能够救得了所有人,谁也不想当杀人凶手,但不就是做不到吗?瘟皇伞只有一把,仙界又不给仿制,神物幻化我又不会,也不可能找机会让你们把人都集中在一起,一次性被我们搞定……”
韦士笔叹道:“有些人是救得了的,有些人却救不到的,这是打一开始我们就明白的事,也是这么多年这么多仗打下来,我们总结的真理。那些能救的,我们自然拚命救,有些不能救的,牺牲了也不必有什么遗憾,总有人要死的,只要他们的死,别为敌人的下一步残暴添砖加瓦就成……说穿了,阿山和武大小姐是去救人,而我被派来这里,就是来杀人的。”
“好!说得狠辣,我倒要看看看你能坐视多少同胞的死!”
欲魔邪力再催,正要引爆新一轮的自爆血祭,却见韦士笔不慌不忙,拉开衣袍,内里夹在衣服内的透明圆珠,何止百八十个,绝对堪称充沛的资源,连欲魔也为之傻眼。
“你……你果然……”
趁着欲魔的动作顿住,韦士笔手一紧,捏碎了暗扣在掌心的一道护符,刹时,风云变色,阵阵圣洁佛光,朗朗禅唱,倾落而下,环绕整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