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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节 族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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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曹操讲完了许县的情况,谋士们都沉默了,众人有的捻须沉思,有的眨巴着眼睛看别人,有的闭着眼睛装瞌睡,不一而足。曹操等了半晌,见众人不说话,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沉下脸不快的哼了一声,然后假笑着说道:“诸位有何想法,不妨直言,总这么枯坐着,我这里的茶可供应不起。”

众人跟在后面假笑了一阵,这才一个个象挤牙膏似的开始发言,华歆首先站了起来,他清咳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看着曹操,朗声说道:“伏皇后身处内宫,不思静默,无母仪天下之德,又与伏完家书,妄议大臣,居然想对丞相不利,实在是罪大恶极,歆以为,应该立刻表奏天子废后,族诛伏家,以儆效尤。”

此语一出,一座皆惊,很多人都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中间的华歆,毛玠立刻起身离席,走到中间躬身施礼:“丞相,不可。”

曹操微微笑着,眯起了眼睛,慢吞吞的摸着胡子:“孝先,有何不可?”

毛玠额头的血管鼓起,嘭嘭的跳动着,他听出曹操的意思了,但他不能不说:“丞相,伏皇后写家书与伏完,其意甚为悖逆,废后自是情理之中,玠于此无异议。只是伏家虽然接到皇后的书信,却无任何行动,再者此事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情,这个时候因此事族诛伏家,只怕会引起朝野议论,杀伤过重,有伤人和,对丞相声誉影响甚大。且丞相府即将与天子联姻,佳期在近,镇南将军夫人身怀六甲,不久将为镇南将军添丁,很有可能是镇南将军的长子,此时如果大加杀戮,戾气太重,于天不祥,还请丞相三思。玠以为,废后势在必行,族诛之议不妥。”

曹操听毛玠说前面的话,并不是太在意,声誉这个东西,对他来说有点虚,可是后面的一句话,却让他有些犹豫了。女儿正准备出嫁,孙尚香正准备给自己添第二个孙子,还是仓舒的,这个时候如果杀人太多,会不会有冤气?曹操虽然不太信这个,可是涉及到他的子孙,特别是曹冲的儿子,他就不免有些顾虑了。这十几年来,他征战四方,杀戮无数,特别是徐州一战,泗水为之不流,没过几年,长子曹昂就死于宛城之战,随后几年里,几个年幼的儿子接连夭折,曹丕自从生了曹叡之后,娶了几个夫人一直没有能再添丁,李氏倒是生了个儿子曹协,可惜没满周岁就死了,曹彰结婚十几年了,除了长子曹楷,其他几个儿子都夭折了。曹冲娶了三个夫人,还有两个双胞胎丫环,可是奇怪的是,直到现在才有子息,这些让曹操都有些疑神疑鬼,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杀戮过重了。别的还好说,再让曹冲的儿子受了影响,那可就麻烦了。

曹操犹豫不决,他看了看正看着他的众臣,强笑了笑:“各位还有什么高见,不妨一起说来听听。”

大家的意见其实都差不多,没人敢说不能废后,分歧只在是否怎么处理伏家的事情上。华歆本来坚持要杀一儆百的,可是一听毛玠说的影响子嗣的问题,他也不敢再坚持了。曹节要进宫,想要生个皇子,曹冲的老婆孙尚香正怀孕,万一有什么问题,到时候自己这个建议可就说不清了。他一退步,其他人也不坚持了,慢慢的就形成了一致的建议,废后,伏家全部免职,伏完死了,没法追究,但伏典身为家主,罪在难逃。

曹丕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心里却不是个滋味,他看出来了,曹操本来是想要采取华歆的主意,给朝野一点厉害看看,可是后来听毛玠一说,他就犹豫了。他是因为仓舒的子嗣,才改变了主意。这一点,让曹丕心里很不痛快。他本来觉得无可无不可的,现在反倒觉得应该杀伏家全族了,如果真能有什么戾气能把仓舒的儿子克死了,岂不是更好?曹丕阴险的想道,脑子在飞快的转动着,想着如何劝说曹操杀了伏家满门。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曹操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他是有些担心杀戮过重影响后代,可不杀伏家,又让他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一时犹豫不已,便让众人散去了,只留下三个儿子继续讨论。曹彰和曹植两个人意见基本相同,不赞成大开杀戒。一来他们也都觉得自己的子嗣不旺,可能真跟这个有关,二来他们认为,这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伏家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伏完在世的时候,也规矩得很,说起来是比较识相的,如果因为这么一封信,就将伏家全杀了,那么势必会引起大家的担心,连伏家这么老实的都不放过,那还有谁能安心呢?再者伏家世传尚书、诗经,门生弟子不少,族诛伏家,会引起很大的反应,恐怕不利于曹家,就象当初杀了边让,兖州大乱,几乎让曹操无立足之地一样。

曹操连连点头,他刚要下决定,曹丕却摇头表示反对。他一脸正色的说道:“杀人不在多寡,不该杀的人,杀一个也是多,该杀的人,成千上万也不多。伏家才几个人?子文在北疆,一战斩杀数千人,乌丸人被你灭掉的族都有好几个,这算不算多?仓舒在荆州,这几年和刘备、孙权打仗,死伤也有数万,这算不算多?我在关中打仗,上次大捷,一战伤亡也过万,如果真要担心伤及子孙,那我们岂不是都伤了人和?我觉得这个说法不可信。”

“那你的意思是?”曹操有些不解的看着曹丕。

曹丕看了一下曹操的脸色,接着说道:“父亲百战百胜,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靠的不仅是精兵猛将,智谋之士,还有赏罚分明的执法,有过必赏,有错必罚,如此才能人人思进,个个奋勇,若是考虑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这伏还怎么打?伏家虽然没有动作,可是他们将这些书信藏在家中,是何用意?难道不是想等合适的机会吗,这样的人如果不严惩,只怕效仿者会络绎不绝,到时候再想杀人,只怕就不是一家两家的事情了。”

曹操停住了,他盯着曹丕,觉得似乎也有道理。

曹丕见曹操心动,大受鼓励,又接着说道:“我听说搜出来的东西里面除了皇后的信之外,还有天子的诏书。仓舒说这封诏书只是个普通的诏书,我看未必,如果真是普通诏书,他又何必藏在靠枕之中,与那些书信放在一起?依我看,十有**是天子所下的诏书,和当初给董承的一样,是想对付我曹家的,仓舒大概还是让人给骗了,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忽略过去。”

曹操点了点头,沉吟道:“有理,有理。”

曹丕有些兴奋起来,他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喝了一口茶,平复了一下心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然后才接着说道:“仓舒为人仁慈,可是对付这样的凶顽之徒,还是有些手软。我曹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怎么可能还和刘家和睦共处,不进即是退,岂有不进不退的道理?想要以外戚执掌大权,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大汉朝那么多外戚,哪一个执掌了大权之后还能安生的?马家还有吗?梁家还有吗?窦家在哪里?何家也有什么人?”

曹丕一边窜的说出大汉朝的几个外戚,没有一个是善终的,他冷哼了一声:“我看仓舒是受了荀文倩父女的蛊惑,才做出这等不智之事。以外戚掌权,就算能解一时困难,可终究不是解决之道。现在为了废后,好不容易抓住这么个机会,又要行妇人之仁,放过伏家,那天子会怎么想?他不会觉得父亲是忠臣,反而会认为我曹家软弱可欺,说不准什么时候又发一份衣带诏,暗中要了我曹家的性命,一旦他掌了大权,他会放过我曹家吗?我曹家只怕是要继马梁窦何的后尘的。”

曹操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久久没有说话。本来准备反驳曹丕的曹植和曹彰,也只得相互看看,闭紧了嘴巴,涉及到家族的安危,这个责任太大了,谁也不敢保证万一天子拿了权之后,会怎么收拾他们。天子在建安五年的那种情况下都不放弃,如果拿到大权,又怎么会放过曹家?

“那,你说怎么办?”曹操的脸一会儿狰狞,一会儿苦恼,想了老半天,才问出这么一句。

曹丕兴奋不已:“父亲,我以为当施雷霆手段,内镇天子蠢蠢之心,外伏朝野观望之情,逼着他们在曹刘之间做一选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那……就通知仓舒如此办?”曹操似乎有些不太有信心,口气很犹豫。

曹丕一听,立刻急了,自己说这么多,好容易打动他了,怎么能把这么大的功劳让给仓舒,他急忙说道:“父亲,仓舒性温,这等事恐怕他做不来,再者他这个镇南将军离开荆州也太久了,我听说卫尉周瑜一直在江南招抚刘备、孙权,对荆州的政事多有干扰,我觉得仓舒还是立刻回到荆州去比较好,免得荆益有失。”

“你关中的战事怎么办?”

“西凉诸军在前一段时间已经被我打残,关中短期之后无重大战事。”曹丕信心满满的说道。

曹操仰着头想了一会,断然决定:“既然如此,你明天就赶往许县处理此事,废后,族诛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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