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次虽未去成东胜洲,但到了倭国倒也不错,至少带去的特产,都换了不少金银,再跑个两三趟,咱们便可以造更大的海船,招更多的人手,往东胜洲去,不过就是三五年后的事情罢了。”
那些汉子中的一人的话语,引起赵景云注意,赵景云侧过脸去看,只见这些海子脸都是红通通的,或者是被海风吹的。
“正是,正是,咱们得抓紧了,诸位兄弟都听说了吧,王老九和李大麻子,还有有那叫郭伦卜的海獠,如今都在招募人手,准备去东胜洲。这还只是咱们临安华亭,据说在泉州、广州,也有些海商在凑份子。直娘贼的,也不知是谁将东胜洲盛产黄金之事泻了出去,若是叫他们赶在咱们之前,那咱们怕不要看他们眼色行事?”
“实在不行,咱们便想法子打通门路,弄些蒸汽船去东胜洲,据说朝廷在南路上沿途都设有煤站,如今煤站已经到了新洲,再过个两三年,便能将煤站延伸到东胜洲了,到那时,南路方便,咱们这北路就没人走了。”
“朝廷做事,你们还不知晓?一向是嘴巴比手快的,那些官老爷,总是习惯将想象中的东西当计划好的东西,将计划好的东西当已开工的东西,将已开工的东西当已建好的东西——真他奶奶的。”
他们大声批评官府的不是,上菜来的店小二只是笑嘻嘻的听着,却没有人阻拦。如今大宋不禁士民言事,特别是四月以来,各报纸里满是对官府的批判抨击,连那些过去要吃官司的话语都无人追究,何况这些粗人在私下里的几句牢骚。
倒是他们当中自己有人劝道:“休谈休谈,这年岁,管好自家一亩三分地便是了,官府的事情,自有皇帝老子去处置,与咱们何干?大伙只管着钱钞之事便可,想想法子还有什么门路能来钱,那才是正经。”
“正经个屁,在海上都飘了一个月,便是老母猪老子也看得和西施无异了,快喝酒吃菜,完了之后便去勾栏耍耍,老子要叫上三五个当红的,好好慰藉一下自己!”
这伙人说起话来肆无忌惮,听得在座的其余人不由得侧目。
“俗不可耐,俗不可耐。”李仕民低低地说了声,不过经过这许多事情,他多少也有些长进,知道什么时候该开口,什么时候不能乱说,这话只有赵景云听到了。
“我倒觉得是些豪爽人。”赵景云笑道:“我在军中时,与那些武人相交,都是这般脾气,那种忸忸怩怩的,倒会让人瞧不起,不过没有这伙人的铜臭味倒是真的。”
“也只有你过得来,莫说我,便是谢安仁,只怕与武人也是处不好的。”李仕民嘟囔了一句。
“那倒也未必……他与流求的近卫军便相处甚好,还曾为李全侄儿向陛下求过情——只可惜他识人不明,那李锐最后还是投李全去了。”
“那厮也是蠢,我大宋国势,只要眼睛不瞎便都能看得清楚,他投李全,不是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么,如今蒙元已经要完蛋了,也不知那厮后悔没有。”谈到李锐,李仕民不禁又冷嘲热讽道。
李锐当然没有后悔,他手中还有数万人马,如今正在会宁城下。
“真是小李千户!”
守着城头的是李全的家将,认出他的身份来,惊讶地道:“为何不是、不是……”
“当然不是蒙哥与忽必烈!”李锐在城下不耐烦地答道:“他二人见机得早,往敖东方向跑了,宋军去追他们,才让我得以脱身,快开门快开门,让我进去,我叔父呢?”
听他直接喊出蒙哥与忽必烈的名字,那家将缩了一下脖子,讪讪笑了笑。虽然李全已经实际上背弃了蒙元,但他裹挟来的汉蒙各族却不知道,李锐在下边这样喊,未免有些冒失。不过这是他们叔侄的事情,李锐年轻又能干,李全自己的嫡子还年幼,谁知道今后谁会是主人呢。
“小李千户请稍候,小人这就去禀报大帅,大帅若是知道小李千岁安然无恙,必是甚为欢喜的!”
李锐也不着急,就在会宁城下等着,过了会儿,李全出现在城头,与他说了几句之后,便命人打开城门。
李全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当初与侄儿说好了要一起举事,可是事到临头的时候,他怕出现纰漏,并未等李锐从辽阳返回,便提前来了会宁。开了城门之时,他下了城楼,在路上迎接李锐。
“叔父。”李锐给他行了一礼,然后站起身来,李全正要说话,看着李锐身后的亲卫时,面色不由得一变。
注1:此为狄更斯《双城记》之开头,二十世纪初,佚名的中国翻译家译成中文,实在是我觉得翻译得最妙的文字。双城记故事发生的背景,正值法国大革命前后,与小说中大宋激烈的社会变革正好相类,故用于此。私下窃语一句,当今国势,亦类于此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