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七章 天下板荡忠臣死
“砰!”
一个精细的瓷瓶被扔在砖面上,价值超过五十贯的瓷瓶立刻粉身碎骨,而跪在地上的宫女内侍都瑟瑟发抖,没有一个人敢大声说话。
前线战事不利,金主完颜守绪连着十余日都肝火旺盛,杖死了四个服侍他的内侍和宫女,摔了二十多个瓷器,打翻了六张桌子。他原本以明君自诩,待下向来算是宽厚,这段时间里实际是郁闷得不行,方有这般举动。
先是伊喇布哈,接着是武仙,分别在青龙堡与徐州吃了大败仗,攻取徐州,夺得宋人的技术和财富以资国用的打算,已经彻底破灭,现在他面临的是宋人的报复。
最让他失望的还是蒙元,在伊喇布哈与武仙先后传来的密奏中,都将蒙胡的嚣张无礼大加抨击,武仙更是将徐州之败的责任全部推到了蒙元头上:孛鲁的狂悖无谋,严实的狡诈阴险,蒙胡的贪婪愚蠢,这些都是失败的原因。
完颜守绪对失败的原因没有任何兴趣,他关心的是该如何处置目前的局势。都元帅完颜合达手中只有五万人,自保尚且不足,更别提去援救被围在永州的武仙,而从国家其余地方调集兵马,也只不过是拿些摸惯了锄头的农夫强拉来充作战力。
“二十万人竟然被宋军六万围住……荒唐,荒唐!”
想起军报中所说,完颜守绪脸上就浮起异样的艳红,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并不知道,武仙的军报中,六万宋军已经是夸大了的数据。
“完颜平章求见。”他的怒火尚未完全遏制住的时候,一个内侍颤声来报,这给他找到了发泻怒火的口子,他飞起一脚,将那个胆敢打断他思考的内侍踢开,恶狠狠地道:“来人,拖下去,杖毙!”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那个内侍声嘶力竭地求饶,但他的同伴根本不给他时间,一个拖着他出去的内侍还用布塞住他的嘴巴,同时心中暗暗庆幸。
按着往常的惯例,杖死了这个内侍,也就意味着至少两三天内陛下不会再杖毙别人,他们算是暂时安全了。
完颜守绪听得外头传来的叭叭的声音,心情畅快了些:无论如何,他还是这个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他的命令,谁也不敢违抗。
就在这时,他听得外边的喧哗声,刚刚泻下的怒火腾的又升了起来,他抓起一个瓶子正要再摔,突然心中一动:“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
被他示意的内侍心胆俱裂,却不敢违背,忙不迭跑出去,出大殿下台阶时因为心情紧张,还把自己绊了一个跟头,但他顾不得疼痛,跑到喧哗之所。
过了片刻,他战战兢兢地又跑了回来,一入殿便跪倒在地,不停地叩头。完颜守绪见他这般窝囊模样,心中更为烦躁:“快说,出了何事,不说便杖毙!”
“陛下……完颜合达平章说有紧急军情求见……”
在得知武仙被围、宋国的荆襄军区又攻入南阳之后,完颜守绪先是命完颜合达救武仙,两次救援都被击退后,他便召回完颜守绪,同时下诏勤王,想借着这最后的力量固守汴梁。当初他决意伐宋时,完颜合达未曾苦谏,故此现在陷入困境之后,完颜守绪忍不住便牵怒于完颜合达,若时当时他力阻自己,自己岂会犯下如此大错!
“紧急军情,他能有什么紧急军情,不过又是哪儿吃了败……”完颜守绪咆哮了一声,抬脚就要踢这个内侍,但又收了回来:“莫非……莫非武仙破围成功?”
若是武仙破围,将军收拢来死守汴梁,凭借城池之险,或许还可以支撑上一段时间,甚至有可能在汴梁城下上演大逆转的好戏,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过,宋人自南方来,不耐北地严寒,只要一次寒潮,便足以让他们冻死……
完颜守绪脑子里尽是如此的胡思乱想,这个时候,他完全失去了冷静的判断能力。
“让他进来。”他回到御座之上吩咐道。
完颜合达小跑着进了大殿,他面色沉寂,看不出什么喜乐,但目光却闪烁着不安,看他这模样,完颜守绪的希望立刻化为乌有。
“又是什么坏消息?”完颜守绪懒洋洋地问道。
“蒙胡已破绥德州,这是十二日之前的消息。”完颜合达紧紧盯着完颜守绪:“陛下与虎谋皮……”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哽咽了一下,后面责备完颜守绪的话没有说出来。
“什么!”
完颜守绪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是听到了武仙全军尽墨,或者宋国兵临城下,他都不会如此惊讶。
“窝阔台才不理会我们与拖雷的和议盟约,他乘着我大军东征之机,调集兵马攻破了绥德州。这是十二日前的消息,算时间,我们才下青龙堡,蒙胡便已经发动了。蒙胡尽是骑兵,往来神速,此时……只怕离汴州很近了。”
完颜守绪目光发直,软软地瘫了下去,整个身躯都落入御座中,接着他便人事不知了。
蒙古人的攻掠速度飞快,而且窝阔台与拖雷不同,他对于占领中原没有太大兴趣,他此次南下唯一的目的就是掳掠。这两年来,拖雷仗着通过高丽与宋国的间接贸易,聚敛了大量的财富,又用这些财货,收买窝阔台手下的部族。而窝阔台则忙于镇压那些因为铁木真的死又复叛的草原诸部,只能偶尔去金国和西夏抄掠,这让他手下的部族更为不满。在得了宋国天子的许诺之后,他立刻决心,无论金宋之间战况如何,只要金国减少了边境的防御力量,那么他便乘机南下侵掠。
对于能给自己的幼弟拖雷找些麻烦,坏了他的好事,窝阔台是非常乐意的。
故此,在完颜守绪得到消息的时候,窝阔台已经攻破长安、华阴,沿着黄河东来。他带的兵力并不算多,只有五万人,主要是附庸各族,但是金国境内空虚,他们所到之处,几乎州县牧守都弃城而走,窝阔台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虽然所经过的州府算不得富庶,但在长安他还是抢到了自己想要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