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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六章 淮北有意来金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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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古孙弘毅是个年过四十的男子,他在金国官为侍御史,虽说不算位高权重,却也是有身份的了。当见到迎接他的大宋官员年轻得只有二十余岁时,他心中一动,年轻便易毛躁,毛躁便会出破绽,故此他故意傲慢地道:“大宋无人乎,竟以小子为州牧!”

“非是我大宋无人,实是应付下等之敌,自然由我们这些毛头小子来。国中宿儒重臣,年长德高,岂是蛮夷之辈可见得?”赵景云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

“哼,嘉定议和,我大金为宋之伯,宋为我大金之侄,小小竖子,有何能为,敢对伯国大使?”

“向闻肉食者鄙,原有存疑,今日得见贵使,方信之矣。”赵景云毫不示弱,背后有流求护卫队为后盾,也无须示弱:“贵使于贵国,可献计破胡人否?可提兵收失地否?可经世否?可济民否?”

这一连串的可否,夹枪夹棒地向乌古孙弘毅问去,让乌古孙弘毅面红耳赤,讷讷了两句然后“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徐州迎接他也谈不上什么礼仪,总之就是将他接入了城中,在城下之时,他还专门驻足,与下属们仰望城头上的炮台,那粗壮的大炮,让他神情很不自在。李邺看了看他身边一眼,身边人中有一个神情最为专注,李邺猜想,此人不是能工巧匠,便是出色画师,显然是要偷学这大炮了。

只不过大炮技艺,却不是只看着外表便能学去的,铸造技术跟不上去,造出来的大炮只会成为送自家士兵上天的破烂货儿。

故此,李邺也不揭破,事实上揭破也没有用,相信如今金国已经有了这大炮外形的图画了。

金使在徐州呆了两天,恰好轮船招商局的一艘船到徐州,因为天气变冷的缘故,这艘船也将是年内最后一艘客船,再往后,河水便要封冻得不宜船行了。金使对这艘船极是好奇,当得知他身为使臣,乘这船也须按价缴钱时大发脾气,颇有若要缴费便是有辱国体立刻转身回去的意味。只可惜,此处为徐州,为淮北,军事上李邺是第一人,政务上刘全是第一人,这二位都是不在乎金国的,刘全干脆没露面,理由是“我是红袄军见着金国大官便想杀了,还是眼不见为净”,专心致志去修他的河堤去了。

轮船招商局的背景,其实是胡福郎。流求开港之后,他在定海的生意便有些难做了,这些年他在为赵与莒赚得海量铜钞时,也为自家积攒了巨额财富。赵与莒亲政之后,便对他暗授机宜,令他揽上几个相熟的扬州富商,建了这个轮船招商局。局中股份,皇家暗中占了一半,而胡福郎占四分之一,其余几个扬州富商共占四分之一。到目前为止,轮船招商局的客运还是在赔钱,但是,货运之上却已经大赚,自流求来的物资,纷纷由运河转上楚州、徐州,仅仅是军需一项,便让这些扬州富商乐得合不拢嘴。

自然,流求在这上面并不吃亏,不仅海运损耗大为减少,而且节约下来的人力物力,足够让他们去赚更多的财富。而且一般来轮船招商局的,是流求海岸护卫队退役之人,或者是义学刚毕业有志进入海岸护卫队却需要积累经验的人,若是需要,这些人随时可以转为现役,换言之,轮船招商局实际上是在为护卫队培养人才。

故此,这艘客轮的船正根本不将乌古孙弘毅放在眼中,见他还嚷嚷不休,“哼”了一声便下令起锚,而李邺也向乌古孙弘毅下了最后通牒,要么跟着这船去临安,要么便回金国。乌古孙弘毅心中极是郁闷,他原本与同僚去西夏,金国与西夏再度盟好共抗蒙胡,若是他去西夏,少不得好生招待。结果因为在徐州城下连败两阵,又自宋国的《大宋时代周刊》中得知大宋新君也有和意,故此他这个倒楣鬼便被遣来探看大宋虚实。

金国如今是正大二年,天子为完颜守绪,今年年方二十八岁,也是一位极英武有为的天子。甫一登基,便更改先帝之策,与夏、宋通好,全力对抗蒙元。在乌古孙弘毅来之前再三交待,要他好生与宋国交涉,故此虽说恼怒,最后乌古孙弘毅还是掏了钱。

船经过楚州时泊了一夜,赵景云借机上岸去拜会真德秀,这一个多月过去,楚州总算安稳下来,城中也恢复了些生机,原本不过六千余人,如今已经超过万人。而且直德秀正一封又一封地将信件发出去,延请各地理学名家来楚州,言辞极为恳切,这短短时间内,他原本空荡荡的衙署里已经多了二十余人,都是大儒及其弟子。

因为忙碌,真德秀只与赵景云见了个面,便由李仕民陪同,李仕民有些闷闷不乐,赵景云奇道:“如今宿儒云集于此,淮南又是百废待兴,正是施展拳脚之时,之政为何不乐?”

李仕民苦笑了一番:“舞雩咏归方吾志也,宿儒云集,言必称名教,行必合理学,虽说……唉,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如咱们在流求时那般自在。”

他只了这一句,然后握拳振作道:“不说这废话,真公难得受天子信重,有此施展拳脚的机会,只可惜我才疏学浅,帮不上什么忙。曼卿,你才学远胜于我,留在此处一试平生所学,岂不较之回太学中浑浑噩噩要有意义得多?”

“这却不是朱子之学,而是陈龙川功利之说了。”赵景云开了他一句顽笑,随着《大宋时代周刊》中对陈亮叶适的介绍,他二人的学说,如今传播得极广,已经隐隐有与朱晦庵、陆象山鼎足之势了。

“曼卿兄!”李仕民拱手苦笑道:“留下吧!”

“这可不成,我……我当初只凭一腔气血行事,如今再想来,只叹书到用时方恨少,自家学问太不够。”赵景云有些歉然地道:“谢岳留在了流求,你来楚州,我准备回临安,一则用心苦学,好早日能解心头之惑,二来也靠近天子,可就近看着风云变幻。之政兄,我总觉得,我们……似乎如《周刊》所言,正处于一个千五百年未曾有过的大变局之中。这大变局的中心,不在流求,不在徐州,不在楚州,还是在临安!”

听他去意坚决,李仕民也不好多挽留,只得叹息道:“人各有志,只好如此。不过曼卿兄,与你同船而来的那位金使还老实么,要不要小弟去大骂一番?”

“路上已经被我骂过不下十回,如今都骂厌了。”赵景云哈哈大笑:“如此良机,我赵景云岂会错过!”

他二人依依惜别,却不知自此一分手,再见面时已经是数年之后,当初在临安太学中意气风发志同道合的太学生三领袖,却走上各不相同的道路。

告别李仕民之后,赵景云回到船上,因为离别的缘故,少不得又去寻乌古孙弘毅斗嘴。乌古孙弘毅得金主亲睐,选拔为使节,原本也是饱读善辩之人,只是二人年纪身份都极悬殊,赵景云辩输了可以耍赖,他只要稍有漏洞便被赵景云穷追猛打,故此每次都是气得哇哇大叫。

可是哇哇大叫的同时,也不禁暗暗钦佩:“南朝何其多人也,一介太学生,也有这般见识学问,只不知那临安城中,还有些什么样的人物在等待着自己。”

临安城中,赵与莒御椅高座,唇际浮过一丝轻蔑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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