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香阁内的步黎还那般凛然正气,而现在相貌堂堂的红袍状元郎死扯着楼轻的袖子不放,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知道还以为这少年是神经错乱。
想来也是我的错,我当初对他撒了谎,书中所有女子喜欢书生的原因是这些书都是书生写的。
香艳的小曲儿荡开绵绵的情意,而这边的楼轻极为无情地将步黎的手拂开,冷冷道:“不要跟着我。”
步黎一咬牙,横心将腰间的钦差令牌举给楼轻看,道:“我是奉皇上之命来查京城最近几桩命案,楼姑娘如果不肯合作,我就只能将你以嫌犯的身份抓入大牢审讯了。你带我还是不带我?”
这小子居然还敢威胁楼轻了!我搓了搓手,点了点书案上的宣纸,对舜苍说:“记,秋离!”
舜苍轻挑眉,提笔写下“秋离”二字。
楼轻从不是好拿捏的人物。她笑着抬眸,往步黎的方向逼近了一步,吓得步黎赶紧退后了一步,抱着自家的令牌,小心肝儿颤颤巍巍,怯怯地看着楼轻。
楼轻伸脚轻轻一拌,步黎惊呼着向后仰去,砰地一声实实地摔在地上,我都替他肉疼。楼轻的穿云枪死死地钉在他的耳畔,步黎整个人都缩了一下。
楼轻稍稍俯下身子,英气的眉宇起一丝嘲弄,抬脚踩在了步黎的胸膛上,道:“那得看大人有没有这个本事。”
步黎被她踩得胸口疼,险些喘不过来气。楼轻收回了脚,步黎猛地咳出一口气,呼吸才变得舒畅。楼轻将穿云枪纳入手中,看着一脸怂样的步黎,极为不屑地笑了声,转身离去。
我楼轻就是如此霸气威武。
步黎半晌没起来,一脸地垂头丧气。系在腰间的乾坤袋鼓鼓囊囊,他狠狠地拍了一下乾坤袋,道:“都怪你!都怪你!”
乾坤袋里的传来小鬼的痛呼声和啜泣声,道:“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自己泡不到姑娘,还赖我!”
步黎正窝着火呢,这个小鬼还敢挑衅他。这场闹剧,以步黎将小鬼打得叫“爷爷”而结束。
秋离化名步黎,下凡界之时正好赶上殊月国的科举,他此番下来便是为帮助楼轻成仙而来,如今楼轻已成凡人,他就琢磨着自己找个官儿当当,在人界的权力大一点,也好帮楼轻办事。故他在科举中十分凶残地一举拿下状元之位。
不得不说,若是有一人寒窗苦读数十载,终金榜题名得了状元袍,那也算是理所应当苦尽甘来。可若是有一人不学无术抽科打诨,每天就知道调戏姑娘吃喝玩乐,却依旧得了状元,这样的人,真的十分凶残。
秋离就是这样的人。
以前我在莲泽宫时,舜苍传我上古仙法,那些咒语当真要了我的老命,秋离觉得我有些惨,便提出同我一起学习,当个小伴读。我当时觉得上古咒语那么长,秋离肯定记不住,但秋离是舜苍的佩剑,如此一来,就算我记不住,舜苍应该也不会让我太难堪,遂就答应了秋离的提议。
我真是太年轻。
每逢舜苍考察前,我一遍一遍又一遍地记着咒语,秋离在一旁一边抚着小灵虎的毛一边吃着紫晶葡萄,闲漫地吐了葡萄籽,极为熟练地复述着咒语,还一脸疑惑地问我:“这么简单的咒语,尊上怎么就记不住呢?”
霸之将考,其言也婊。
即使是下了凡间,一干书生才子住在皇城望月楼待考,各自都在房中温习功课,唯步黎一人隔天差五地就往青楼跑,全身的脂粉气。
那些才子都对其嗤之以鼻,更有甚者,死活要店掌柜把步黎赶出去,在大堂里大吼大叫地指着步黎说:“我们一干人等虽称不上清流公子,但也是知书达理之人,怎能容忍一颗老鼠屎混于其间,白白脏我们的名声!这让圣上如何看我们?”
被称为“老鼠屎”的步黎很无辜地印着娇莺儿名字的粉帕子塞在袖子里,道:“我…也是知书达理的人。”
“多番出入烟花之地,与那青楼的头牌打得火热,你居然还敢说自己知书达理!”
步黎道:“是娇莺儿姑娘心中烦闷,我为之排解忧郁,怎得就不对了?”
“你…”
那书生被步黎气得捂胸口,脸色发青,指着他说:“书生君子的名声都被你给毁了!”
步黎说:“我又没打砸抢烧奸/淫掳掠,我也是书生!”他顿了顿,撩了撩自己的长衫,一分君子姿态,道:“一个…善解人意的书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秋离曾问过我楼轻喜欢怎样的男子。
我想象不出楼轻会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好像谁都降不住她,但猜测着人近不易的楼轻应该也很寂寞,大概需要一个能懂她的人相伴。
我告诉秋离,“楼轻内里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但一般人常惧于她的威严,不常看到这些。我觉得她应该喜欢善解人意的男子。”
秋离在善解人意的书生道路上越走越远。
我歪倒在舜苍的肩膀上,一时头疼得厉害,说:“舜苍,看看你这把善解人意的剑。”
舜苍敛眉低眸,拒不承认:“这不是我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