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明“草度”的同时,一种罕见的怪病也引起了许石远的注意,最典型的病例便数本竹治所在的僰道县县尉吕固因为买了一匹马而染病,只要一到半夜便站在门口鬼哭狼嚎,扰得四邻不安,且“唤之不醒,阻之无方”。
起初,许石远也认为这是冲犯了某些恶鬼畜生所致,但以常规的方式,许石远却看不出吕固身上有什么东西,无奈之际,许石远干脆放弃了传统的道术方案而改由先天六十四卦推衍吕固的前世,结果却得到了一个“善乐通律、卒于惊蹄”的结果,意思就是说此人前世“很可能从事与乐律有关的行当、其死亡很可能与奔波驰骋的惊马有关”,以此卦相结合一些古籍文献,许石远大胆推测吕固的前世乃是秦国著名乐师薛谭3。
在文献记载中,薛谭在应诏入宫为秦景公歌乐的途中坠马而死,得知“一代名嗓”薛谭坠马身亡的消息,秦景公也是大为哀叹,虽说其死因是自己坠马,但毕竟也是“工伤”,遂下令厚葬,既然是厚葬,其中自然也包括规模庞大的祭祀法事,虽然当时古尹已经提出了“怨气”的概念,且祭祀方式已经有所改变,但碍于法术的发展程度有限,祭祀法事虽说庞大奢华,但散怨作用却远不如许石远发明的“草度”,从而导致薛谭的怨气并没有完全散尽。
在研究吕固病例的过程中,许石远通过对其他魂魄的观察发现,任何一个可以正常投胎的魂魄,都不是100%的没有怨气,正所谓金无足赤,再先进的冶炼技术也不可能练出纯度是100%的黄金,魂魄也一样,再庞大的法事也不可能让魂魄完全没有怨气,之所以能投胎,只是怨气小到了一定程度不至于影响投胎而已,而吕固的症状,便很有可能是因为前世魂魄怨气过大,而祭祀仪式的散怨效果又相对有限,从而导致其怨气恰巧散到了能投胎与不能投胎的临界点,虽说顺利投胎了,但胎气里带的怨气却容易引发一些匪夷所思的看似“怨胎4”的症状。
在许石远看来,如果“吕固前世是薛谭”这个推测成立,那么吕固的症状便应归于前世的残留怨气所致,而按照古籍的记载,薛谭坠亡马下,最大的怨气很可能来源于没能为秦景公歌唱所产生的哀婉之气,按着这种推断,许石远干脆用纸与生符伪造了一个秦景公的假身,让吕固在半夜犯病的时候对着这个假身嚷嚷,结果果然是“身到病除”,由此,许石远干脆又得出了一个大胆的推论:不但吕固是薛谭转世,甚至他新买的马都是当初摔死他的那匹马的转世,不过因为马没有生辰八字也没法用先天六十四卦推衍,这个推论也便无从验证了。
在当时,类似于吕固的病例并不多见,更没有行之有效的治疗手段,甚至连个病名都没有。经历过吕固的病例之后,许石远干脆对此类症状进行了相对深入的研究,并得出了“怨介”的结论,所谓的“怨根”,指的就是触发前世残留怨气的一种介质,虽说在没有“草度”的年代,那些像吕固一样怨气没散干净的魂魄比比皆是,但却不是每个都会显现出症状,之所以吕固会犯病,原因是买马,这其中,马的角色便是吕固犯病的“怨根”。最后,许石远还为此类症状起了个笼统的名字叫“犹昨症”,正所谓“愿若犹昨,须以昨解。”意思就是说如果怨气是前世带来的,便要针对前世的渊源进行破解,这里的“昨”并不是指“昨天”,而是“昨世”。
“并不是每匹马都是‘怨根’,吕固身为县丞,家里自然不只一匹马,之所以新买的马匹能成为‘怨根’,很可能是这匹马与其前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杨庆胜道,“而事实很有可能与许石远推断的一样,那匹马,就是摔死吕固的前世薛谭的那匹马转世!”
“您的意思是,冯向京和那吕固一样是害了‘犹昨症’,而那把日本刀,就是冯向京的‘怨根’?”张毅城问道。
“以现在的情况看,便是如此!”杨庆胜道,”此症全因机缘巧合,自古罕见,许石远的处理手段是先天六十四卦结合史书古籍加以推断,我可不会先天卦,也没有古书,我能给他冯向京确诊,就是因为那段孽债就是我老杨家的家事!”按杨庆胜的看法,冯向京跟汉朝的吕固一样,也是因为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遭遇了“怨根”从而触发了“犹昨症”,而冯向京本人,有99%的可能性就是自己养父的养父杨钊的“转世灵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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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解:
1本本竹治:地处犍为郡僰道县(今四川宜宾附近),五斗米道所建立的24治区之一,各治区设立道官祭酒,以教化道民。
2扎偶:即附有符咒的草编人偶。
3薛谭:古代传说中的人物,战国时秦国著名乐师,相传是乐律大家秦青的徒弟。
4怨胎:即魂魄带着怨气投胎。此类胎儿往往一出生就是怪胎或疯癫。道术认为,魂魄怨气过大往往不能投胎,但在一些人为干预或特定的自然情况下,有怨气的魂魄也存在投胎的可能性,此类非正常投胎,便容易投下“怨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