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九年。
六月的天正是炎热,太阳高高挂起,火辣辣的日头照得树木都有些蔫蔫的,唯独满池子的菡萏依旧灼艳挺立。
林府后宅,三位少年正围着一位中年妇人嘘寒问暖,关切不已。
“娘,您感觉如何了?还是很难受么?您且再忍一忍,大夫马上就要到了。”大儿子林煊柔声对自己的娘亲说道。
二儿子林烨拿着团扇替榻上的妇人扇着风,也附和起自己的大哥,“娘,这样的风可好?会不会过凉了还是不太够?”
这边二儿子话音落下,那边的小儿子林熠很有不甘示弱的意味,捧了茶盏到妇人面前,“娘,您渴不渴?喝口水?”
三个儿子都是一般的好态度,让榻上的妇人又是高兴又是无奈的。林夫人王氏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根本没有什么大问题,也无须着急,偏三个儿子个个都急得不行。
“娘亲真的没有事,你们不用这般,也不用围着我了,都回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林夫人柔柔笑着与林煊他们三人说道,又一次试图将他们给劝走。
王氏这话一出,大儿子林煊首先不乐意了。
“娘,您早上没吃什么东西,瞧着虽是胃口不好,但刚刚又是干呕又是吐酸水的,您说您没事,我们如何能信?爹这会正是最忙的时候,并不好去打扰,咱们三兄弟却必须把您照顾好了。”
二儿子林烨、小儿子林熠纷纷再次附和起大哥,“对啊,娘,我们陪着您,等着大夫过来给您诊脉。”
王氏拿这兄弟同心的三人没有办法,只能由着他们去了。
林夫人王氏现年三十有二,因保养得当,看起来才不过二十几岁,面容中偏又带着几丝成熟的韵致,颇有风情。
她嫁与夫君林海已有十七载,两人自成婚后便一直甜蜜恩爱,十多年来从不曾变过,两个人也几乎没有红过脸吵过架。
林家有一条家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王氏与林海成婚后两年之内有了大儿子,取名林煊,现年十四;没过去三年,又有了二儿子,取名林烨,现年十二;后来,王氏再一次有了身孕,十月怀胎顺利诞下小儿子林熠,现年十岁。
三个儿子俱长得像父亲林海多一些,个个身姿笔挺,面容俊秀,温润如玉,亲朋好友见了无一不夸赞。
有这么样三个儿子,虽未能享儿女双全之福,但王氏很骄傲也很满足。林海与王氏恩爱,又有了三个儿子,家宅兴和从未曾想过纳妾之事,夫妻之间的这和睦便一直延续到现在。
六年以前,正当林海官途顺畅时,林家老太太因身子不好仙去了,林海带着夫人王氏和三个儿子回祖籍守孝。守孝满了三年之后,林海重新被启用,派任为太原少尹,跟着刘太守做事。
刘太守两袖清风治理有法,林海在跟着他的三年里,学了很不少的东西。三年后,任满的刘太守升迁至京城入朝任职,在刘太守的力荐之下,这太守的位置便落到了林海的头上。
太原下一任太守为林海的事情定下来并没有过去多久,因而林海近来都在府衙内忙着与前任刘太守交接所有事务,颇为忙碌。
三个儿子瞧着母亲今天有些不舒服,都自觉的担起照顾王氏的责任,没有特别派人去打扰到林海。
“大夫来了!”小儿子林熠听到仆人的禀报,欣喜的说了一声。大儿子林煊三两步便迎了出去,林烨、林熠跟着也去迎大夫进来。
大夫被他们着急的神色和三个人都出来相迎的阵仗惊了惊,心想来请的仆人没有说是特别严重的病情啊。
被拥着往屋内走去时,大夫又听到叽叽喳喳诸如“我娘亲今早大吐一场”、“我娘亲今早没吃什么东西”、“吐的尽是酸水”之类的话,连忙道,“三位公子莫要着急,且待我去为夫人诊脉。”
待大夫为林夫人诊脉时,林煊三人立于一旁,个个都是面容严肃只紧盯着大夫的表情。大夫蹙眉、叹息又或者凝神,任何细微的举动都牵动他们的想法。但这会儿他们都十分安静,并不吵闹。
细细的诊脉之后,一再确认之下,大夫终于笑着开口道,“夫人身子并无大碍,却该说一声恭喜才对,夫人这是有喜了。”
大儿子林煊已经有十四岁了,自然明白大夫口中的“有喜了”是个什么意思,二儿子林烨和三儿子林熠都是懵懵懂懂,不明白为何要说恭喜,只知道大夫说他们娘亲身子无碍,却又觉得无碍怎的还又吐又呕的。
林夫人原本便是心中有数,现在大夫诊脉过,彻底肯定了她心里的想法,倒还是难免有些惊喜之感。毕竟她已三十多……小儿子都十岁了,真没有想过还能有身孕。
命贴身婢女赏了银钱,再令其送走大夫,林夫人已是有些困乏。林煊见此,忙带着两个弟弟退下去好让王氏好好休息。
林烨和林熠仍旧是有些发懵。大夫说没什么事吧,偏又开了药方;大哥之前也很关心着急娘亲,这会却没有什么话了,他们娘亲到底是怎么了?
从林夫人的院子出来后,林烨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林熠也好奇的看着自己的大哥。林煊神秘一笑,“二弟三弟,咱们很快就要有弟弟或者是妹妹了。”
林烨林熠顿时齐齐惊喜得大睁着眼睛看着林煊。
林海从衙门回来,罕见三个儿子整齐划一立在府门口等他。再观他们脸上有欣喜之色,林海反倒猜不出来是什么事情。
“怎的今日还特地到府门口来迎接爹爹了?”林海一笑,抬脚进了府门。林熠三人跟上去,簇拥在林海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