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老朱家的首辅,徐阶要对列祖列宗负责,不能放任一个足以威胁社稷安全的妖孽,去颠覆旧有的一切秩序。
徐阶的心思如此,可张居正呢,他才不相信唐毅会老实认命,徐阶在日,唐毅尚且不安分,要是徐阶走了,谁还能制得住他,怕是自己也别想坐稳首辅的位置。
还不如趁着唐毅立足未稳,赶快把他干掉。
可惜啊,两个人的算计都落空了,面对着唐毅的反扑,就连徐阶在内,都亚历山大。
“叔大,为师问你,可有什么把柄留下?”
“没有!”张居正果断回答道:“弟子一切的事情都是借助严讷的名义发出去的,只不过要是严讷管不住嘴巴,弟子就难以自保了。”
“不会的,为师想办法点一下他的哑穴。”徐阶信心十足,严讷是南直隶人,和徐阶算是同乡,这些年来,都是靠着徐阶的提拔和重用,严讷才能有今天的位置,知恩图报,让他背黑锅也没什么不妥。
俞大猷不过是一员武将,还没有死呢,扔出去一个大学士,足以平息天下人的怒火,要是还不行,都察院,刑部,一大堆人头等着唐毅去取,他想砍多少,就让他砍多少。
“叔大,为师听说唐毅最喜欢读《老子》,其中有一句‘上善若水’,你可知接下来的几句啊?”
张居正有神童之名,博览群书,记忆超群,毫不迟疑道:“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人、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忧!”
背完了一段话,张居正也明白了老实的心思。徐阶还是想息事宁人,得过且过。
张居正很不喜欢徐阶消极的态度,可是他却不敢多说什么,眼下他还是“戴罪之身”,随便说话,惹起老师的反感,随时会把自己抛出去,那可就完蛋了。
徐阶这么干也有自己的想法,随便抓人,拷问俞大猷,显然都是超出了官场的底限,破坏了规矩,唯有让唐毅把这口气出来,至少让官场的人看出徐阶的诚意。
把俞大猷这一篇掀过去,一切重新恢复正常,徐阶才能利用首辅的权威,给唐毅点不硬不软的钉子,让他知道得罪徐阁老的下场。
徐阶和张居正商量妥当之后,立刻下令刑部和大理寺,联合查办韩丘私刑审讯俞大猷的案子。
私下里,徐阶又把曹大章找了过来,让他给唐毅传个话,还想要处置谁,都和他说一声,哪怕觉得他徐阶不适合当首辅,他都愿意退位让贤。
嚯!
真是好大的手笔。好大的诚意,连首辅都不要了!
沈明臣被唬得张大了嘴巴,“徐阁老要真心认错,我都感动了。”
“屁!”王寅不客气道:“连这点小手段都看不出来?徐阶明显是以退为进,俞老总虽然冤屈,而且也都知道对方剑指大人,可毕竟没有发生,只是猜测而已,就凭着眼下的局面,抛出来都察院,还有严讷,足够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滔滔舆情,就会被徐阶压下来,大人的一番辛苦筹划,只怕要落空了。”
茅坤也感叹道:“徐阶真是能忍,老夫本以为面对着各方逼宫,徐阶会为了面子,奋力一搏,没想到他竟然从善如流,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还能说什么,徐华亭这个人阴着呢,他能花十五年时间,干掉严家父子,就有足够的耐心,把大人赶出朝堂,我说的对吧?”沈明臣笑嘻嘻道。
“难得,你总算有了点脑子!”王寅轻笑道,沈明臣气得举起拳头,王寅连忙转向了唐毅,“大人,你准备就这么息事宁人吗?”
“当然不!”
唐毅可不是傻瓜,他发动了那么多势力,要是一点斩获没有,就草草收手,别说外人,就连自己人也看不起他。
而且不能重创徐阶的声势,甚至把他从首辅的位置赶下来,就始终处在徐阶的阴影之下,时刻都有危险。
唐毅可不希望被毒蛇猛兽盯着的感觉,徐阶出招,咱们也出招。
转过天,前些日子被弹劾,在家休息的张永明突然上书,他首先表明对俞大猷的案子深感痛惜,主动请罪,要求致仕回家,其次,张永明提到自从严嵩柄国,任人唯亲,科道言官良莠不齐,以致龙蛇混杂,不复清正廉洁。有些御史言官阿附权贵,甘当走狗,辜负了圣上的天恩,也对不起供养的百姓。张永明提议对科道言官进行考察,将其中的败类赶出去,还科道清誉……
奏疏上去,张永明主动弃官离去,以示他好不恋栈,完全是一颗公心。
这一道奏疏实在是太妙了,张永明身为左都御史,他提议考察科道,外人无话可说,而且由于韩丘的问题,使得科道言官第一次出在了道德的下风,抬不起头,不敢大声嚷嚷,说他们是正确的,清廉的,经得起考察的……
可如果不阻止这一道奏疏,真的要考察言官,吏部可是在杨博的手里,他会放过清洗徐党势力的天赐良机吗?
唐毅这一手简直不能用狠辣形容,徐阶想抛出几个人,就天下太平,没那么便宜,老子要让科道一起陪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