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有些失落,他还以为严阁老会像警匪片里面的警察一样,总是姗姗来迟。很显然,老家伙虽然老得不像样子,但是他要比任何人都敬业得多。
进入了大殿,先给嘉靖磕头,黄锦随手给严嵩搬了一把椅子,注意是椅子,有靠背的那种,徐阁老在嘉靖的面前只有绣墩,一点的差距,就足以看出两个人还不是一个档次,至少眼前还不是。
严阁老谢恩之后,一眼看到了儿子严世藩,顿时须发膨胀,显得怒不可遏。
“严世藩,刚刚有人说你在西苑禁门之外,和人家扭打起来,你简直越活越回去了,还有没有一点朝廷大员的体统?”
不用嘉靖说话,严嵩一上来就把炮口对准了儿子,还算知趣。
严世藩再生气也不敢和老爹叫唤,只能说道:“都是儿子无知,追踪贼人的时候,误闯了唐大人的府邸,损坏了一幅画。”
“画?什么画?”
“《清明上河图》。”
“什么?”
严嵩竟然站了起来,颤颤哆嗦奔着严世藩就去了,抡起巴掌,狠狠抽了下去。
“你个蠢才,那可是稀世珍宝啊!”
严世藩也不敢躲,硬生生挨了严嵩四个巴掌,大胖脸变得更胖了,从嘴角还流出了血沫子,看起来要多惨有多惨。
严嵩气喘吁吁,一扭身,跪伏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都是老臣教子无方,严世藩行事鲁莽,竟然毁了稀世宝物,老臣愿意代替严世藩接受惩罚,请陛下降罪。”
嘉靖看着严嵩跪在那里,哭哭啼啼,又看了一眼脸蛋肿胀的严世藩,心也软了,养一条狗还有感情呢!更何况是相处了二十几年的老伙计。
不知不觉间,严嵩在嘉靖那里更像是一个老朋友,这一点是徐阶拍马也赶不上的,也正是这一点,使得嘉靖总是有意无意袒护严党。
“唉,就是一幅画,没什么了不起的,黄锦,还不把阁老扶起来。”
黄锦听话,急忙过来搀扶着严嵩,老头子又说了好些拜年的话儿,才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老眼不经意间一瞥,落在了唐毅身上。
“唐大人,陛下说《清明上河图》是在你们府上的?真不愧是书香门第,有此等宝物,真是祖上有德啊!”
严嵩笑眯眯说着,唐毅却是一阵恶心,偷眼看看嘉靖的面容,果然皇帝陛下有些迟疑。
从严嵩一进来,痛骂严世藩,又打了儿子好几个嘴巴子,接着跪倒请罪,看起来是严嵩吃亏了。
实则老东西不知不觉间转移了话题,把嘉靖又硬生生拉回了《清明上河图》上面。
刚刚嘉靖何等愤怒,都说出了“你们联手欺骗朕”的话,要是继续追杀下去,只怕严世藩今天就别想过关。
唐毅真有些后悔,如果能把徐阶拉来,凭着徐阶的分量,严嵩就没法这么轻松转移话题,他一定会咬住不放。
但自己终究是最年轻的三品大员,资历太浅,如果穷追不放,反而会落入下乘。
如今严家父子凑到了一起,倚天剑配合屠龙刀,自己必须小心应付,不然就给带到沟里了。
听严嵩提到自己,唐毅连忙说道:“阁老谬赞了,我唐家从祖父那一辈才开始读书入仕,哪里算得上书香门第。更不配拥有此等惊世骇俗的国宝,说起来《清明上河图》能落到下官的手上,还要多谢严部堂。”
严嵩寿眉一挑,唐毅这小子还真数泥鳅的,他赞美唐家,明面上是好话,实则却是说给嘉靖听,唐毅有好东西不献给皇帝,不经意间,就给唐毅上了点眼药。不过唐毅同样道行惊人,又给端了回来。
“严世藩,唐毅所说是怎么回事?”
“儿子怎么知道,唐毅一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严世藩凶巴巴道。
唐毅忙冲着嘉靖道:“陛下,严部堂这么说话就有失公允,《清明上河图》原本是王世贞先得到的,后来严世藩就威逼着王家交出,王世贞心疼宝物,不愿意让出来,又怕得罪了严部堂,就做了一幅假画给严部堂,您不会连这事都忘了吧?”
严世藩黑着脸,咬了咬牙,“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