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战如日中天的严党,不光要有毒辣的眼光,知道如何出手,更要知道分寸,要是弄得朝局大乱,不可收拾,嘉靖都不会保你。
整个过程,唐毅都高度谨慎,不贪功,不妄自尊大,时刻紧盯嘉靖的动向,把握皇帝的情绪变化。小心翼翼,捧着卵子过河,总算是嘉靖同意对严世藩降一级,并且罚奉半年。虽然惩罚不痛不痒,可毕竟代表着嘉靖的态度。
让那些急着抱严党大腿的人都思量思量,大明朝还是姓朱不姓严,你们可不要走错了路。
别小看一个信号,对于权谋高手来说,一丝一毫都会决定生死。
唐毅敢说,只要稍微压制严党的气焰,徐阶就会快速收拾山河,充实人马,嘉靖也会倾向徐阶,维持朝局平衡。
能做到这一步,对唐毅来说,已经是心满意足。
只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严党也算是乐极生悲,赵文华那里竟然自己出了问题,实在是老天都站在唐毅一边。
昨天赵文华宴请宾客,被唐毅那么一闹,宴会不欢而散,赵文华就忍不住埋怨严世藩。
“东楼公,东南开海还离不开唐毅,把他收归麾下才是要紧的,你和他闹翻了,还在我的府邸,这让别人怎么看!那小子有傲气,您就礼贤下士,俗话说宰相肚里好撑船,只要能把人拉过来,什么都好说。你偏和他闹脾气,都胡子一把了,不值当啊!”
“呸!”
严世藩被唐毅气得够呛,听赵文华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更加生气了。好啊,你还敢埋怨我了!
严世藩把独眼一瞪,“赵文华。还轮不到你说我!是不是琢磨着当了吏部尚书,就是天官。就能和我爹分庭抗礼?我可告诉你,哪怕你入阁拜相,你也是我们严家的一条狗!没有我和我爹,你还在国子监蹲着呢,别给脸不要脸,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告诉你,唐毅几次三番冲撞我,要是饶了他。严世藩这三个字就倒着写!”
严世藩说的一点不留情面,赵文华张了张嘴,没有勇气反驳,只能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心说我怕是大明朝最郁闷的天官了。
严世藩还不放过赵文华,恶狠狠道:“你给我听着,明天一早上奏弹劾唐毅,你们吏部少了一本奏疏,就唯你是问!”
严世藩说完。气哼哼离开。留下了傻眼的赵文华,平心而论,赵文华死真不愿意得罪唐毅。他在东南已经见识了这小子的厉害,可是严世藩的命令又不能不听。
纠结了一个晚上,赵文华还是更害怕严世藩,只得写了奏疏虚应故事。等到把奏疏送上去,回到府中,赵文华越想越憋屈。
人家李默当尚书,严嵩都要忌惮三分,自己当了尚书,怎么就成了严世藩的三孙子?
真他娘的晦气。当然了,赵文华也没有勇气反叛严党。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还是一醉解千愁吧!”
赵文华特意拿来了一坛子东南特产的凤洲酒,心里头有事。一杯接着一杯,加上酒的劲头儿大,赵文华不知不觉竟然喝多了。
等到黄锦来宣旨的时候,赵文华哇哇大吐,身体和面条一般,嘴里还胡说八道,根本没法接旨。
如果换成和严党关系不错的袁亨,多半会帮着赵文华遮掩过去,或者等他酒醒过来再说。可黄锦是唐毅这边的,正愁没办法帮唐毅一把呢,见赵文华这个德行,他略微等了一会儿,就匆匆回宫交旨。
嘉靖一听,顿时大发雷霆,冲着严嵩这顿臭骂。
“这就是你说的宰辅之才,白日酗酒,连旨意都接不了,这样的人何以统领百官,配得上‘大学士’三个字吗?”
嘉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因为在几天前,礼部尚书吴山就秉承严党的意思,说什么内阁只有两位阁老,事务繁重,需要补充人手,而作为严党第一干将,刚刚消灭李默,又主持京察的赵文华成为不二人选。
严嵩也不停给赵文华说好话,可是就在这个紧要关头,竟然闹出了赵文华酗酒无法接旨的闹剧,别说阁老无望,吏部尚书能不能做得下去,都在两可之间。
严家父子都把赵文华骂翻天了,可是他们又不能真的弃之不顾,严嵩只能磕头说道:“老臣识人不明,请陛下责罚。老臣以为赵文华不拘小节,难免不够沉稳,做事有些疏漏,然则赵文华不避箭矢,南下督军,修筑外城,主持京察,桩桩件件,都是大功劳,不失为一位干吏,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磨砺,还请陛下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