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咬着牙,尽快翻开考题,趁着茅房存货还少,味道可以忍受的时候,赶快答题。负责监考的士兵还算不错,点了两根艾蒿草绳,烟气赶走了蚊蝇,也暂时压住了味道。徐渭奋笔疾书,总算在第二天上午把最为重要的四书题答完。
接下来茅房的味道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浓,徐渭几乎昏厥,最后一天,他把毛笔折断,用锋利的茬口刺自己的大腿,刺得血流如注,剧烈的疼痛让他保持清醒,总算把五经题也弄得花团锦簇,顺利完成。
就算如此,徐大才子离着中举还差着天地,因为负责阅卷的副主考直接把他黜落了,道理很简单,自己发挥的太多,没有替古人发声。
按照常理,主考不会剥副主考的面子,徐渭是必然落榜的。
可是就在最后一刻,积攒的人品总算爆发了,在巡阅考场的时候,主考官肚子不舒服,他跑到茅房走了一趟,恰巧看到徐渭在臭号用心答题,主考官对他就来了兴趣,扫了一眼徐渭的破题。
只是短短两句,主考官就深深印在心里。
等到搜落卷的时候,一眼看到了那两句话,大才子所写,岂是寻常!
主考连着读了三遍,顿时放声大笑,如饮琼浆。
“妙,真是妙文,此子之才,别说区区解元,就算是状元也难以比拟。”主考大人真有心赏一个解元,可是转念一想,徐渭的文章毕竟锋芒太露,为了避免争议,只给了他第三名。作为治易经的第一名,徐渭顺利成为五魁之一。
徐文长中举,简直是铁树开花,绍兴城顿时轰动了。
上至九十九,下到不会走,谁不知道徐渭的大名,屡试不第,简直成为很多人找寻快乐的源泉,考不上的人说徐渭都考不上,我又算什么,念不起书的说读书有什么用,徐渭读了那么多书,不还是一事无成……
种种议论纷纷,在徐渭中举之后,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无穷的赞美,有人捧着金银拜访,有人拿着田产投献,更有人听说大才子孤身一人,拿着女儿的生辰八字就冲来了,愣是要结亲……
“没意思啊!”徐渭低声叹道。
老太太没有听清,沉着脸问道:“我儿为何唉声叹气?”
“唉,娘亲,有句话说穷人在十字街头抡十把钢构钩不着亲人骨肉,富人在深山老林挥刀枪棍棒打不散不义的宾朋。孩儿骤然富贵,他们都来了,想孩儿落魄之时,又有谁关系过我们娘们?”
老太太伸出粗糙的手,擦着徐渭眼睛的泪水,自己也默默抽泣。娘俩哭了许久,老太太才拉着儿子的手,说道:“我儿记着,咱们最落魄的时候,是唐公子帮了咱们,让我们母子能再度团圆。从今往后,我儿要记着报恩啊!”
扑通,徐渭含着热泪跪在地上。
“娘亲教诲孩儿铭记肺腑,倘若有一天孩儿做了不义之人,情愿天打雷劈!”
徐渭在家里说得好听,和唐毅见面之后,就死性不改,拍着他的肩头,大喇喇说道:“兄弟,你可要知道,这些年浙江文脉鼎盛,强人辈出,小兄不才,拿了第三名。不知道贤弟是第几名啊?凭着你的才华,拿个前十名应该没有问题,努努力,和哥哥一样做个五魁首也不错!等日后有哥哥罩着,只管放心……”
他说的正高兴,王世懋端起一盘丸子,送到了面前。
“什么意思?王敬美你嫌我话多,让我把嘴堵上?”
王世懋冷笑道:“我是让你看看这是啥,省得大言不惭的丢人!”
“这是啥,不就是四喜丸……啊!”徐渭像是被踩了尾巴,一下子跳了起来,仰天惨嚎:“你不会是又多了一元吧?”
“呵呵,不才南直隶解元一枚,见过五魁徐文长徐大才子。”说着,唐毅还深深一躬。徐渭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又青了。
突然他哀嚎一声,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不动弹了。
唐毅强忍着笑,拿过一沓草纸,“文长兄,拿去擦擦吧。”
“我擦,我擦什么啊!”徐渭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完了,完了,这辈子都被你小子给吃死了,我算是没有出头天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