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尚初时还一边听着,一边沉思衡量,觉得解忧说的那些也不无道理,到得后来,只剩下惊愣地看着面前淡然自若的少女。
她说的一点也不错。
秦军南下企图收复南越之地,如今这南方各地,已是遍布秦军,他们不过出其不意夺下了庞城,一旦此事传扬出去,必定会招来大队秦军的围剿,的确是羊入虎口。
而就算庞城被夺下之事侥幸瞒过了秦军,以小小的、且孤立无援的庞城为基础,想要夺取洞庭、黔中和潇湘,也是很难的,若想进一步再夺回原楚国的郢都寿春,更是难于登天,至于企盼着等到楚国复立之后,出兵帮助赵复国,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解忧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秦国一举灭了六国,当年那些骁勇善战的将士还没老死呢,一旦知道楚国重又复立,定然奋起剿灭,到那时,刚从战争中恢复过来的残楚,怎么与强秦相抗?
这样简单的道理,连解忧都看得清清楚楚,为什么他现在才明白?
或许真的是太恨了,恨得腐心彻骨,因此景玄和相夫陵这样一说,他便觉得这样的计划无懈可击……
“司马将军……”解忧缓了一会儿,低眸轻轻啜着清茶,苦涩清冽的滋味令她的思路很清晰,“事有可为,有不可为也。今秦强矣,勉力击之,实乃以卵击石,以身饲虎,此乃不可为之事也。”
司马尚回过神,一口烈酒入口,顺着喉管一路烫入胸中,燃起一股难以说清的火,重重叹息一声,“然我赵之儿郎,人人皆有一腔热血,往昔痛奸臣误国,背国离乡,一时之忿也;今儿郎欲为家国一战,非医女一言可逆。”
“此乃天命,非人力可为也。”解忧弯眉笑了笑,很温和地看着面前倔强的男子,牢牢抓住他话中的一缕松动,乘势相劝,“忧知,儿郎皆有热血矣,然数代霸主,齐桓、晋文等,代迭不休,今秦之势已极,无过十载,必衰也。将军何急不可耐也?众士卒何急不可耐也?”
司马尚陷入沉默。
他是李牧从军中提拔起来的,不过一介武将,标准的粗人一个,他行事全凭一腔血性,并不像那些贵族出身的将领那么爱面子,重信义。
因此君王猜忌他,他便逃离国中,乱世来临,他便隐居渤海。
但他不可能全然忘记那些年纵横沙场的场景,当年赵军在李牧的带领下,连骁勇的秦军都是他们的手下败将!每每午夜梦回,他就会想,他到死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解忧却叫他放弃,而且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找不到一丝反驳的理由。
“将军。”解忧浅笑着摇了摇头,理了理衣襟,款款起身,“黔中有桃花,无过数年,将如晚云烂漫。将军尝有归隐之志,盍不搬取家眷,归于黔中,而无征伐之患,不啻仙乡。”
司马尚唇动了动,依然在仔细思考解忧方才的那些话,没有说什么。
解忧向他点点头,作了半礼,“忧往劝冢子。诸人之生死,皆悬于将军之手,愿将军留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