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想支起身子,但刚用了一丝力,便觉小腹陡然抽紧,绞痛如潮而来,似乎要将整个身体撕裂,断成两截。
剧烈的痛苦勾起几分渺茫的回忆,疼痛渐渐消退后,解忧勉强梳理出一线清明,心中陡地一惊,难不成这是要来天癸了?!
她过世前的那几年身体极虚,这东西早已断了不知多久,这样的感受也淡忘得差不多了,这一世又是素体虚损,虽然半年来药没断过,但也着实没料到会这么快。
可……方才的疼痛还没褪尽,又一道绞痛再次袭来,扯得胃脘也阵阵痉挛。
解忧死死咬着唇,舌尖尝到一丝血腥,似乎胸中的气血也在翻涌着,想要涌出。
这样糟糕的感受,绝不可能仅仅是因为天癸吧?
医沉翻身坐起,将她扶起一些,头枕在自己一条手臂上,就着湘帘罅隙里漏进的月光,细细打量她。
“兄……”解忧半阖着眸子,侧头避开惨白的月光,不期的剧痛令她惶恐不安,小手无助地攥住他的衣袖。
口中含的应当是什么药物的切片,酸酸苦苦的,但吮着这几缕不甚令人喜欢的滋味,似乎能够让可怕的疼痛间隔得久一些。
“阿忧,嚼碎咽下。”医沉拂去她面上凌乱的发丝,捻了捻被她咬破了的稚嫩的唇瓣,取了搭在榻沿的外衣和斗篷,打算倒些温水,再取几片药来。
“兄!”解忧揪紧了他的衣袖,想起身拦住他,却又痛得没有一丝力气,幽咽中带着低哑的声音混杂着哭腔。“兄……不、不……”
不要走,不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当下一次剧痛袭来的时候,她会害怕。
就像她当初独自一人幽居江南小镇,千山望春花,一川长流水,却只得她一人孤孤单单地观看。
虚弱的身体有时晕倒过去。醒来时便这么寂寥地躺在方才的地方。落花积了一身,她有时会想,如果哪一次晕倒过去没有再醒来。又会是怎样的?
她忽然就这样害怕起来,害怕哪一次剧痛过后,她不能再清醒过来……
医沉本想将她的手移开,但青白的月光下。少女惨白的小脸上泪迹尤在,一双眼中又再次噙满了泪光。盈盈可怜,一句“别任性”噎在了喉中,回身将她轻轻搂进怀里,和声宽慰。“不走便是。”
“唔……”解忧口中还含着那片药物,模糊不清地低咽,将脸埋进他怀里。鼻尖萦绕着清浅的草木香气。但还是不安心,一双小手仿佛冰凉的小蛇一般。摸索了半日,好容易将他紧紧抱住,再不会失落。
“这样就好……”解忧阖上眼低语,霎时觉得再安心不过,连再度袭来的痛楚似乎都淡了不少,“不是一个人……”
哪怕真的死了,也是有人陪在她身边的,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孤寂得至死都没有一个人。
“阿忧。”医沉低低唤了她一声,抬手抚上她柔弱的肩背,没得到回答。
她今日太反常了,先是又在梦中哭闹不休,接着人还没清醒,似乎受到了极大的痛楚,他趁着解忧未醒之际取了几片白芍,她在梦中倒也听话,乖乖含了,但止痛的效果并不显著。之后,解忧痛醒了过来,却还是胡话连篇,半刻清醒也没有,这会儿也不知道她是痛晕了还是睡过去了。
倚了一会儿,解忧依然安安静静地伏在他怀里,小手紧紧缠住,半点不肯放。
冷月转过中天,斜斜的流光愈加溢进屋内,将两道相偎的影子投上屏风。
医沉轻轻叹息,取了一旁皱成一团的毡毯,将怀里娇小的身子裹起来,抱了她一道离开内室。
移开单薄的竹门,院中晴月映雪,晃若白昼,但又比白昼多几分清冷与静谧,清幽得竟想让人驻足。
刚到廊中,解忧便醒了,冷冽的山风扑在脸上,让她愈加往医沉怀里钻,声音冻得哆嗦,万分埋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