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化是庄子之说,至于其中确切含义,有人说是“死生之变”,有人认定为“物我界限之消解,万物融化为一”,百代争辩,不能一统。
这样玄奥的道理,自然不会是普通的墨家子弟研究的。
解忧眯了眯眼,扬手斟了半碗茶水递上前,抿唇道:“小子略懂。”顿了一下,补充道,“忧善解卦。”
“大善。”徐市点头,术数之下尚有天文、历算、五行、卜筮、杂占、相术、风水等小项,其他且不论,就卜筮和杂占来说,计算还在其次,最难的便是解卦象。
解忧小小年纪,不想于占卜已如此精通,他听师父说过,世有特别颖悟之人,旁人十年所学,这样的人只需一年半载,不知解忧是不是这样一人?
然他并不知道,解忧敢这样说乃是倚仗着自己通晓历史,将来若有人寻她占卜,她自可推说只会解而不会算,也算不得她今日口开河。
徐市出神间,又抿了口茶水,这时才觉得余香满口,似乎与之前饮的大不相同,看向的解忧的目光愈奇。
“阿忧擅煮茶。”医沉浅淡的语声解了他的困惑,方才那壶茶是解忧进来后重煮的。
徐市的目光不觉转了转,落到解忧身旁,那名白衣的医者面容平凡,静得如同晨雾,如果他没有记错,这是今日第一回听他说话。
比起解忧貌似淡泊之中的光彩夺目,医沉简直平淡到不能再平淡。
解忧慢慢定了心神,含笑看向徐市,“君房先生何以知芒草?柄山有木,其状如樗,其叶如桐而荚实,其名曰茇,可以毒鱼。熊耳之山有草,其状如苏而赤华,名曰葶苎,亦可以毒鱼。先生亦知之乎?”
徐市眸光转亮,兴奋之色几乎溢出,“朝歌之山亦有芒草。”
解忧浅笑,果然是《山海经》,这就好比彼此对上了接头的暗号,自然令人欣喜若狂。
徐市忍不住探出身子,手肘支着案,“半载之前,君房乘海船入楚,救得溺海之人。其人云,曾获一奇书,中载海外三山,蓬莱、方丈、瀛洲是也,有仙人于其上。其人慕之,故往寻焉,偶遇大风浪,溺于海。”
“如此,确是奇书。”解忧眸色渐沉,出神地凝视着面前的中年男子。
徐市是修道之人,又是行医之人,面色极好,双眸隐含浩然正气,与她想象中那个将秦皇骗得团团转的诡诈方士,一点都不搭边。
若不是他提起了海外三山,她都快忘了,面前的人很快将有这么大一番作为。
琅琊濒海,就如徐市自己所说,他行医时遇上不少溺海之人,有一些人见闻广博,会与他谈起一些海岛,之后越传越神奇,摇身一变成了仙山,也是有的。
可他,是怎么想到欺瞒秦皇的呢?
“海外三山由来久矣,然其人云,三山无冻馁之患,亦无征伐战乱。”徐市向往地闭上眼,“若得交通此地,迁琅琊之人入之,则永世无战乱之苦,斯为大幸。”
解忧霎了霎眼,原来徐市是想寻到没有战乱纷扰的海外仙山,让乡人移居到那里,永世不受烽火流离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