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生,物化之始,碌碌苦也;死,物化之归,将还道于天。”解忧弯了弯眉,将茶叶抿回碗沿,抬头浅浅笑着,“生无所谓喜,死无所谓哀,何以乐之,复何以惧之?”
她从来都不怕死亡本身,只是担忧自己来不及在那一日来临前,做完想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医师一时语塞,想不到面前这个或许还未过总角的少年,对生死能有如此透达的参悟,他竟是自愧不如。
解忧抬眸瞥了瞥那医师,笑着掐断了谈话,“死生亦大矣,医师终不免落俗。”
当面被解忧驳回了观点,还被她扣上一个“落俗”的帽子,那名医师面色红了白,白了又红,偏偏又奈何不了她,只能退回案前,坐下闷头饮茶。
他们谈话间,医芜已将解忧带来的简牍分发至每人面前,众人埋头看起书简,堂中小声的议论慢慢平息下去。
简上字迹工整隽秀,带着幽淡的药草味,内容更是许多人倾尽半生闻所未闻。
解忧不过饮了小半盏茶,再抬眸时,收到的目光便是钦佩与赞许。
连医喜都忍不住颤了手,深陷的眼中燃起一点火苗,不过两月啊!两月前还只是零落残缺的断简,这少年只用了两月的时间便编理出九卷内容。
这卷书简自从十余年前从民间收入楚宫,他已看过不下数十遍,年月不待人,随着年岁渐长,他连做梦都想在死前弄明白其中记录的药物,不想最终做出这件事的,偏偏是他自第一眼起就极不待见的解忧。
若这医者不是解忧,他定会破格将他收入门下,毫不吝惜地授予毕生所知。
但偏偏是这样的情形,医喜暗自摇头,压下心中狂喜,面无表情地逐字看下去。
“医忧,简云‘服乌喙百日令人善趋也’,然乌喙即奚毒,医忧何以知其能令人善行?”
解忧抬眼,不知所谓地笑了笑,她记得这医者的声音,是那个在怀沙院内宣扬她体弱如女子,或是娈侍之辈的医偃。
“乌喙即俗所谓‘乌头’也,附子、侧子、天雄者皆其谓也。”解忧勾起一节手指,目光则出神地落在自己指间,似乎说这些话全不用思考,“乌喙大毒,热极,火热能除寒燥湿,故乌喙能除寒湿之痹,使人善行。”
医偃细想一下,她说的无懈可击,心服口服地点头赞许,“医所知甚众也,某自愧不如。”
“无他,久病成良医也。”解忧淡笑。
医喜听得这一句直拧眉头,这少年再淡泊的作态,只怕也掩不住他骨子里透出来的狂妄。
不过没人有时间关注医喜的神态,医偃才落座,立刻有人捧着一卷简上前追问,“忧,则何以谓之‘杀鱼者以芒草也’?”
解忧尚未回答,一旁的医者抢先立起,“海上有客云,‘葌山,其下多青雄黄,有木焉,其状如棠而赤叶,名曰莽草,可以毒鱼。’此莽草,即芒草也。”
ps:这章会不会有点无聊qaq可是为了码出来,我琢磨了好久……这文写完,古汉语知识提升一个档【自带笑哭表情